站在姚欢前头的童贯,以及站在赵煦身侧服侍的梁从政,听到官家那句“好,听你的”,心中皆是一动。
在宫中做内侍的人,无论在太后和官家跟前,还是在皇后与嫔妃跟前,依着规矩,都是不能抬头的,更不能直视尊上者的眼睛。
人与人之间,缺了最重要的眼神交流,读心之术只能走旁的路途。
因而,如童贯、郝随、梁从政这样老资历的内侍,傍身的一大本事,便是靠着两只招风耳、一颗玲珑心,从尊上者说话的口吻中,品咂出深层而准确的信号。
越是听来漫不经心的淡然之语,越须留意。
而童贯,除了耳力,记性更好。
虽然此前的十年间,童贯主要随着义父李宪征战西北宋夏边境,但偶尔得了战功还朝,作为特殊的荣宠,太皇太后、太后与官家,会在紫宸殿宴请李宪与童贯。
某一次宴席后,适逢内苑牡丹盛放,官家赵煦领着他们去赏花,花圃里袅袅婷婷走出来刘婕妤。因李宪与童贯本就是宫中的内侍,并非寻常外臣男子,因而官家亦未让刘婕妤避讳。刘婕妤与官家禀报了再从洛阳引些牡丹名种来的事务,官家便柔声说了句“好,听你的”。
与方才那句的语气,一样。
一种忽然平静的依从,一种并不刻意的放松。
童贯飞速地与梁从政对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躬身道:“官家,偏阁里今日刚运东西进来,不知官家驾临,未备茶饮,奴这就领人去讲筵堂里端饮子。”
赵煦“唔”了一声。
梁从政加了一句:“听说新一季的林檎果刚打下,童大官(北宋内侍省和入内内侍省高阶宦官之间的称呼)准备两种饮子吧,甘草和林檎果。天热,你们煮后且凉凉再端上来。”
童贯应了,心道,你以为我是蠢的?自然会慢些回还。
见童贯转身就走了,姚欢一愣,摸不准自己是跟去打下手,还是要站在这里聆听赵煦的指示。
正踟蹰间,赵煦往椅背上一靠,开口道:“姚氏,你行事果决,救了萧知古一命,免了朝廷与北辽之间的一桩大麻烦,朕会赏赐于你。”
姚欢谢恩,恭敬道:“民妇向官家讨个示下,可否将赏赐转予施针救急的仵作?民妇只是纸上谈兵,大略记得民间医书中提过钢针通气法。那日若非仵作出手,辽使怕仍是难逃一劫。”
赵煦的颜色越发温和了五六分,笑道:“给你的赏赐自是给你的。开封府衙的仵作功不可没,朕另外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