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树,原先家住燕子坡,曾以日月土石为天;以水露甘霖为膳;以黄鹂百灵为伴。
如今定居邹家院,现在的天是庭院内外目之所及;膳是百家灯火各中事;伴是书生一家与四季。
哦!现在论理,不该叫他“书生”了,在我跟前晃来晃去的下人们都尊称他“老爷”,可是我还是习惯了“书生”这个称呼,改不回来了。
来到此间,也快三年了,以前相识的鸟儿再没遇见过,不过我并没有多伤感,毕竟万事讲究个缘分。
这三年的耳濡目染让我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我旁边这屋子叫“东厢房”,书生平时在里面写字读书,西边那个叫“西厢房”,一般有客人来了,书生都叫他们去那屋住下。
最远的北边的那间叫“正房”,是书生会客,以及和他夫人安歇的地方。
我搬来的第二年春天,书生就娶了妻。那姑娘姓康,她家祖上曾跟有名的皇商康家连过宗的,如今还依旧靠着这分薄面,给京城的几家府邸供些脂粉,倒也能赚好些银两,她是个地道的商家女,下人称她“太太”,书生唤她“夫人”。这康姑娘年方二八,小了书生整十岁,听下人说,书生这么大年龄才成家的,屈指可数。
我右边的门叫“垂花门”,书生一般每日卯时不到就从这门出去了,大约申时的时候才见他回来,有时候也会晚一些,每次晚归都是要有人扶着进门,这个时候,下人们就会说:“哎呦,老爷又喝醉了!”夫人也忙来照顾他更衣。
再比如书生现在是在一个叫“翰林院”的地方做什么“翰林院庶吉士”,每日卯时是要去听教习讲学的。具体的我还不太明白,以后看的听的多了,估计就懂了,反正我从书生有时对我说的话里能听的出,他对那位教习很是敬重,好像连书生这套院子,也是那教习帮忙置办的。
还有那些同年,哪个是趋炎附势,哪个又是真名士自风流;那些官家太太,哪个是丈夫与书生不对付的,哪个下的拜帖要好生走动的;那些青楼美人儿,哪个是只爱银钱手饰,哪个又是更看重才情学问的。
这些事情有的是从书生与他夫人谈笑间听到的,有的是从下人们抹了油似的嘴里囫囵知晓的,还有的是院外的人嚼的舌根。反正各种各样的事儿我都略知一二了。哈哈!有趣有趣,比起那燕子坡,这里的确是热闹的多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自己这三年没能像以前那样长出新芽,生出叶子,更别说开花了。为这事,跟康夫人来的一个老婆子还被书生撵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