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想到这一场堪称肆意嚣狂的秋雨,能持续足足六日。
江山烟水气茫茫,正是辞夏迎秋的好暗喻,借场数日秋雨催人添衣,借万物萧瑟灭尽人心侥幸。
世人往往不如自己所想那般自觉自悟,必要是等到揣庆幸能避让的祸端乱象摧垮侥幸,才想起要添秋日衣裳,才想起必来的事不去想,到头来也要无可奈何瞧见收尾。
鸿庐当铺到底是盘踞边关多年的大势力,饶是近来屡屡受创,更有人心浮动离心的危急场面,更是已然有人打算借风势自立门户,或是前去争上一争,可只是区区几日的功夫,整座鸿庐当铺,已然变得有条不紊,自上而下人心稳固起来,起码无人再敢有甚出格举动。当铺当中许多人披起麻衣,叩头守灵,祭拜身死当家,而后纷纷出言,请从前并无多少实权的彭三章接过当家大任。
这等场面搁在往日,只怕无人会信,但偏偏就是这位从来无权势且心性城府短缺的彭三章,仅凭几日光景披麻衣便使得整座鸿庐当铺镇住,意图另起炉灶,或是打算引人前去投奔别处之人,大多皆是被彭三章诛杀,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可是在明面之上,彭三章虽是暗地频出雷霆手段,依旧是令鸿庐当铺瞧来上下狼藉,更是不乏亲信之人欲要出走,真真假假,倒令当铺之中多半人仍旧以为,这位从来不曾亲权的彭三章,并无多少能耐将鸿庐当铺把持得犹如铁桶金山,也无几人笃定,能同彭三章那位兄长一般手段卓绝。
秋雨最后一日,其势渐微。这一日彭三章不再四处奔走,而是离了鸿庐当铺灵堂,去到外头灌木丛中那座新起的低矮土丘处,仍旧不忘叫上温瑜行丁两人,小姑娘乔玄稍染风寒,于鸿庐当铺周遭宅邸当中歇息,并未跟来。
“还是要谢过两位恩公相助,虽然到头来还是没能彻底将鸿庐当铺危难解去,但直到今日,才发现这里头牵扯诸事,并不在小,承蒙倾力,待到此间事了,必报恩情。”
一身素麻衣的彭三章跪坐到土丘前,抓起几捧土盖在土丘上,原本厚实面颊,如今消瘦下来,倒的确是有了几分威势,同往日不同。
“看来你大兄临去前的心思,的确是算准了你的秉性。”
温瑜不撑伞,单指轻弹斗笠边沿,雨水就瞬息震落在地不少,望向分明很是疲倦,却强撑着未曾歇息的彭三章,与身前土丘。
彭三吾剩余最后半口气的时节,分明是令自家三弟出手诛杀自己这等弑手足的恶人,但到头来却没等后者出手,自行了断,为的便是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