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云仲补齐干粮酒水,顺带由街面上添置过些晾干的鱼儿,同那位老汉告辞上路的时节,特地由外出所携银钱之中,挪出半数,藏在屋中枕下,却不知为何那老汉为何如此眼尖,还未等到牵马出门的时节,老汉却已是追将上来,不由分说将少年所留的银钱塞回怀中,面皮当即便是阴沉,说搁在三四十载前,定是要抄起院中枪,使枪杆好生揍上云仲两回,说虽是身在穷乡僻壤,但好歹衣食无忧,总不能令出门在外之人,耗费如此多的盘缠。
争执不过老汉,云仲只得是将银钱收起,恭恭敬敬抱拳行礼,自报家门姓名,到底是闯荡江湖极早的前辈,这点礼数,起码要识,但老汉却是侧身让过这一礼,老脸当中似笑非笑,“老朽年纪大了,恐怕就算你如今言说姓名,过后几日便已抛到脑后,再难以想起,相逢何必相识,投缘便好。再不济倘若是腾出空来,待到三年五载,老朽驾鹤西去后,再来瞧瞧这孤寡伶仃坟茔,浇上一壶酒水,便已是足够,如此多礼作甚。”
云仲很想说两句言语宽慰宽慰,诸如您老身子骨,想来就算是再活半甲子也是绰绰有余,休要言说那等晦气话,但望见老者通透两眼,不知怎得便是将言语收回肚中咽下,略微点点头,“只可惜无物相赠,总觉得是有些心中过意不去,来时总想无物一身轻,却是未曾算到这茬。”
老汉笑皱了面孔,咧嘴往身后指指院中立着的那枚乌青长枪,“这便是你这后生送的,如是昨日不曾提起这事,恐怕直到老朽离世之后,那柄老伙计都要在屋檐之上,寂寥得紧,于其说是捡回这柄长枪,不如说是拾起许多旧念头,愧对已是不可改,但仍旧有人时常惦念,与她与我,都是最好不过的一件大礼。”
少年乘马,摇摇晃晃,不过百来步出村口,却是频频回头,瞧着那位风烛残年的老汉立身清晨之中挥手,没来由酸楚意味,直上灵台。
“少年人,尽早退身江湖为妙,总不能因自个儿爽快,搭上旁人,来日若是想起此地有处坟茔,坟茔前头,必定插着枚长枪,那便是老夫同你作揖,恭送出江湖。”
出村口时,老汉高声喊过两句,瞧那少年置身晨光里,侧回身来遥遥一拜,心满意足走回院落之中,望着眼前那枚乌青长枪,多年间未有锈迹,依旧是枪锋冷冷凉凉,上前轻抚一阵,眉眼顺和。
“年头譬如羚羊飞渡,总要是年轻一辈人携老者的念想,出入江湖,见形色景致,声色犬马,天高水阔。”
“出入平安,常携喜乐。”
少年驾马出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