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旅行是愉快的。秋高气爽,冷热适宜。太阳小的时候,钱亦绣便会带着明儿和静儿在甲板上嬉闹。再加上动物之家的凑趣,笑声更是不断。
潘月一般不会出船舱,现在倒不是害怕会有坏人来害她,而是不习惯出现在没有围墙隔断的广袤无垠的天空下。她不喜欢天大地(水)宽的辽阔无边,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她从舱里的窗户往外看着。北方的秋季已浓,两岸不是红色就是金黄,很少看到绿色。越往南行,绿色越多,感觉运河里的水都越来越碧透。大雁南飞,一队队一行行,“嘎嘎”叫着,掠过无边无际的长空。
“无边无际,幅员辽阔……”她无声地念叨着这两个词。她不喜欢这两个词,更不喜欢这种感觉。
突然,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堵高高的土墙。由于年岁已久,土墙许多地方已经裂了缝,还有些地方有些倾斜。每到春夏之交,爬在土墙的上藤蔓就会开出大朵大朵的蔷薇花,漂亮极了。
那堵土墙真好,为她挡住了一切灾难,挡住了一切想害她的坏人。
随着那堵土墙越来越清晰,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了一个场景,她坐在大门关得紧紧的破院子里,有时院门还会用扁担抵上。哪怕她迫切地想看看院外的野花开没开,或是谢没谢,也只敢透过门缝往外瞧……
钱满江敲了敲舱门,无人应,便推门进去。这间舱房是潘月和钱亦绣住着的,钱满江只能白天来跟潘月聊聊天。忘了失忆后的事情,潘月偿试着接受所有人,甚至所有事,但跟钱满江的亲密无间还是无法接受。只要一想到梦中那些旖旎情景,她便会臊得不行。所以钱满江哪怕进来跟她聊天,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钱满江无法,只有等,等她慢慢记得往事,等她慢慢接纳自己。
钱满江走进舱房,看见潘月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往窗外看着。
“月儿。”他轻唤了一声。
潘月转过头,已是泪流满面。
钱满江一惊,几步走过去,俯身问道,“月儿怎么了?”
潘月泣道,“我记起一些事情来了。破败的院子,高高的土墙,我坐在桃树下缝衣裳,公爹在房檐下编篮子,绣儿蹲在墙边看花儿,婆婆出去种地,小姑在晾衣裳。锦娃从村里回来,手里捏了几颗花生米。他喂我们吃,公爹和小姑没要,月儿和绣儿一人吃了一颗。这些场面不是梦,是真的,是我曾经经历过的,我感觉得到。”她用罗帕擦了擦眼泪,又失望地说,“可惜,我只记起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