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晚突然想到了乔野,她幻觉了,竟然会觉得他们有点像。明明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乔野的狂傲狠厉在外,生人不敢靠近,而周荆北温文尔雅,与所有人交善。
“你认识乔野吗?”她怔怔的问。
“认识,不熟。”周荆北扭头放下了杯子。
“那你怎么知道乔琪,那只是他表妹。”她脑袋里有点空,心也直跳,她感觉到了某种真相,突兀又莫名。
“见过一面。”他还是回了她一句,脸上的笑意却敛了。
她一定是第一次看见他不笑的样子,威严,肃穆,让她想起了南北会所的大厅里他肩上的徽章折射出的光辉。江林晚下意识的吞咽了下喉咙,她怕了。她也怕乔野,却总有孤注一掷决一死战的勇气,而她此时的怕,却让她彻彻底底的成了哑巴。
一颗雷由她先拉了环,就注定始终在她手里。
“车快到了,谢谢招待。”
“不客气。”她赶紧站起来,目送他的背影。
他拉开门又停住,这个动作又揪住了她的心,她紧紧攥着手心。
“不要跟任何男人独处一室,很危险。”他微微侧着脸,轮廓像风里雪里打磨出来似的刚强,最后一句锁好门随着门关上的声音有一半被档在了门外。
她不了解男人,但是男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奇怪。她啧啧两声,将门反锁,进了卧室。
她在北方熟睡了,梦里是否会有南方的城,那座城里她还惦记着几个人,又有谁远远的对她念念不忘。
杨舒站在办公桌前汇报着,她的妆发在这深夜里都不泛一点油光。
乔野在落地窗前坐着,鬓角的头发里确实有细微的一条疤痕,他的眼下是万家灯火。
好多个深夜,好多个比这更深的夜,这间办公室的灯都亮着,他不全是在工作,乔野只是没有家。
也没有多久吧,几个月而已,乔野还是工作,跟从前一样,但是心里却好像长了草,不管什么拂过都是动静,都能让他出神。他偶尔也去秦钰家里做客,却没跟她单独约会过,他不喜欢一顿饭吃几个小时,也不喜欢看电影,更不喜欢逛商场,他送出去的礼物都是杨舒挑的,他甚至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就原样递给了秦钰。他对秦钰没有什么喜恶,但是秦钰很识时务,也不过分骄纵,这是乔野觉得她或许适合当个太太的原由。
乔野没跟秦钰上床,但在外面好像有一个,没几天就散了。他不喜欢用钱很难打发的女人。因为他什么也没有,只有钱。
李秋白也在暗地里查找着江林晚的下落,他只知道她最后见的是周荆北,所有的信息在这之后戛然而止,他通过一些关系联系上了周荆北,周荆北承认确实是在那个下雨天见过江林晚,却对之后的事矢口否认。他是什么人物,不到三十岁的军长,雷厉风行,铁血手腕,是根正苗红的红三代,他肯客气的多说一句已是不易,谁还敢轻易质疑他的话。
李秋白和白霜渐渐也远了,每当白霜想跟李秋白上床的时候,他总有各种理由推脱,不是累就是要通宵达旦的工作。在一个夜晚,他回去之后,看到地上的另一双男士皮鞋,他没有任何愤怒,只有终于解脱的欣喜,和很多重新燃起的希望。
李秋白和白霜好的迅速而莫名,散的也痛快,那晚之后他再没去过那个房子。白霜也没再联系过他,她是看惯吃惯了的,好容易有了守着一个人过的心思,没想到他还不情不愿的。
也好,否则,苦了。
江林晚的店,想开就开,要出去玩就不开。她没有太多挣钱的欲望,可以养活自己就足够了。用白梅的话说,江林晚的野心不配她张扬的外貌。
江林晚以为自己要一直呆在这了,她喜欢这里,喜欢白梅,或许以后也会喜欢一个北方的男孩,但不是现在。她相信爱情,因为她拥有过。
江海的电器厂在一个夜里着火了,虽然没有人员伤亡,等火势扑灭却也不剩什么了,他之前的订单和契约都废了,等着他的是一份份的律师函,他要赔付工人的工资,还要赔付违约金。江诗颖病着,他哪儿来那么多钱。丧偶丧子名誉尽毁的打击隐忍至今,如山的债务,状态时好时坏的江诗颖,桩桩件件都齐齐的压着他,让他难以喘息,他站在废墟前,满身满脸乌黑,眼神死寂。到了这一步,他终于相信人有因果,现世有报。
就当是报应吧。
闹铃在早上6:00整响起,她按掉之后还眯着眼睛,明明刚睡着就又要起来劳作。感觉大概只过了十秒,间隔十分钟的闹铃又响了。该起了,当学生可以逃课。社会人却不能误工,症结在于从其她是出钱的甲方,现在她是收钱的乙方。她伸着懒腰,嘴里也含糊不清。
每天的早餐时刻,也是她看新闻简讯媒体八卦的时间。她一手拿着三明治另一只手娴熟的打开APP按下一长串难记的字符密码。
江海自杀了!!!
十条热搜八条都和江海有关,他的老婆和孩子,情妇和私生子,那些往事再一次蜂拥着挤占了几乎所有网络媒体。情债和钱债压倒了他,没有几个人对他抱有同情。死者为大这个词到了他这没有一个能想得起,都说他做人不忠,做事不义,是报应。
海绵制品厂大半夜着了火,烧成了一堆废墟,无处可查的情况下,所有的罪责就全部归咎于质检恰巧也不合格的插座。却没人提出质疑,是不是有人纵火,或者问一句为什么一个海绵厂下班之后不拉电闸。
他哪里来的安眠药,江诗颖不是好好的吗,她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为什么会有这种报道,只剩下一个连药都吃不起的伪大学生。她住了十几年的房子前挤满了人,有记者也有看热闹的人,还有人在直播,大门始终紧闭,那些人却像恶狗一样不停的摁着门铃,是他们说这个精神有问题的孤女可怜,也是他们,要打开这扇门将她活生生吃掉。
她终于看遍了,也查够了。喉咙干涩,每吸一口气都蜇的她嗓子生疼。
死了,江海,她的舅舅。她最恨他的时候是巴不得他立刻死,但是,他怎么突然死了。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了么,既然这么好割舍,当年为什么那样做,那可是他的亲妹妹。
她没想再往来,相安无事,各自过活是最好的结果,所以她的通讯录里并没有江海的号码。
江林晚不由得又打开了那个视频,几百万人在线观看,无数点赞,无数评论。那扇门里是江诗颖,是真心疼了她十年的姐姐,她想起了那个晚上,江诗颖将她和她身上的被子抱在怀里,一脸少女情怀的诉说心底的秘密。她不能想象江诗颖此时的害怕,或者她什么都不怕,想到这她再也坐不住了。
出了事,她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她应该找杨舒,但是她已经没有杨舒的联系方式了。对,她可以让夏静去找杨舒,夏静的电话她记得。
挂完电话,她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妥当,确认了包里放着身份证就跑下了楼,在车里订了最近的航班回去。
夏静在课堂便跑走了,老师的喊声充耳未闻。到了拜疆大楼的门口,恰巧看到了乔野和杨舒,杨舒手里抱着文件,与乔野错着距离,走在另一侧。
“杨秘书,杨秘书,”她跑着,叫着,或许是离得太远,她们走的还是很快,她站下,用尽全部力气喊,“杨舒。”
乔野弯下的腰又缓缓的直了起来,看到夏静的那一刻,他的眼底瞬间闪过一丝兴奋而凶狠的光,仿佛是他盯了很久的猎物重新出现在了猎场。
杨舒看了乔野一眼,又看向远处跑来的夏静。乔野在车外站着,等着她。
“杨秘书,我,我是夏静。”她在她们面前站定,剧烈的喘着气,“我是江林晚的朋友,她想请你帮忙把她的姐姐从家里接出来。”
杨舒没有说话,她哪儿有这样的能耐,她只是一个秘书,离了老板,做不成任何事的。
乔野扫了一眼杨舒。杨舒会意,打了通电话又叫了车,笑着对夏静说,“夏小姐,您跟我来。”
乔野没有问什么。他看着窗外的草丛树叶和延桥而上的紫色藤蔓,风是看得见的。
而现在,只是早晨。不急。
也不知道杨舒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打了几通电话那些记者竟慢慢散了,那些路人甲知道没什么好戏可看也都走开了。好一通找,最后是她们带来的医生在厨房的壁柜里找到了江诗颖,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狗,门被打开的瞬间她尖叫着跑了,费了好些时候才抓住,她又乱叫乱打,估计是指甲被她在害怕时啃的锋利,划过谁都是一道血印,医生瞅准时机打了镇定剂才安静下来。
“夏小姐,你也看到了,她这样的情况是不适合去你家的。”杨舒指挥妥当,又好言好语的对夏静说着。
夏静显然被吓着了,她从未听过那样凄厉惨烈的叫声,她力气还那么大,靠她和江林晚根本治不住的,她茫然的点点头,手撑在了沙发上。
“我们等江小姐吧,她应该快到了。”杨舒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引至沙发坐下,“一会儿医生下来,让他帮你处理一下胳膊上的伤。”
夏静还是点头,还没从刚刚的画面回过神来。杨舒去门外打了个电话,虽然是对着手机讲话,但是语气和姿态都充满了恭敬。
飞机落地后,江林晚拨开人群跑着,顾不得后面人的非议和谩骂。跑出接机大厅,杨舒正面朝她站着手里拿着一瓶水,她仿佛看到了救星,事实上,杨舒确实帮过她无数次。
“江,江诗颖怎么样了。”她拉着杨舒的胳膊急切的问。
“睡着了,不用担心。”杨舒拧开水给她递过去。
到了车上,杨舒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递给她,“这是江海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