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讲博物的人把乌贼的嘴当成肛门,甚至连讲国文的人,不懂得“望诸君”是乐毅的封号,而讲为“盼望你们诸君”。一位英文教师把日本正则学校的课本来教我们,几个拼音就教了我们半年。在这儿不是读书,简直是养老。我在这时候只想离开故乡,近则想跑成都,远则想跑北京、上海,更远则想跑日本或美国,但家里不肯让我们跑远,自己也找不到那样远走高飞的机会。因而有一个时期便自暴自弃,吃酒的习惯是在这时养成的。
在中学里面感觉兴趣的仍然是经学。黄经华先生讲的《春秋》,是维系着我的兴趣的唯一的功课。黄先生也是廖季平先生的高足,他也很喜欢我,在课外还借了好些书给我看。有一次我吃醉了酒,骂了一位从日本回来的监学,这人并没有多么大的本领,只是爱弄诡辩,异常的专制,我特别恨他。我醉了,骂了他,他一定要斥退我,还是黄先生力争,又把我保全了下来。后来这位监学就在那年暑假,患白喉症死了。但我在下学期又因为别的事情依然遭了学校的斥退。
在嘉定遭了斥退之后,第二年的春初晋省,插入当时成都高等学堂的分设中学丙班。这是庚戌年(一九一〇)的事。学校的课程虽然好得一点,但也好得有限。关于新学一方面的,如数学、物理、化学之类,因为教者本身都还不十分精通,怎么也引不起兴趣。——不仅引不起,反而养成了我不喜欢这些课程的倾向。
在成都的一段学生生活中,根本没有学习到什么。张升楷先生的历史讲义比较感觉兴趣,但他不善讲授,详时详到无以复加,略时略到只举帝王的年号。他毕竟不曾征服史料,而是为史料所征服了的人。
没有东西可学,只是读些课外的东西。林纾译的小说,梁任公的论说文字,接触得比较多。章太炎的学术著作当时也看看,但不十分看得懂。我自己是喜欢读《庄子》的人,曾经看过章太炎著的《齐物论释》,他用佛学来解《庄子》,觉得比《庄子》的原文还要莫名其妙。
游山玩水、吃酒赋诗的名士习气愈来愈深。东门外的望江楼、薛涛井,南门外的武侯祠、浣花溪、工部草堂,是常游之地。连学校在停课试验期中,都把课本丢在一边,和一些兴趣相投的人在自修室内撞诗钟,和韵,联句,讲小说。
因是省会的关系,学生的政治运动便比较活跃。我本是分中的插班生,但不知怎的,总每被选为学生的代表。头一年的年底便参加了立宪请愿的风潮,当时是赵尔巽做四川总督,学生请求他代奏,要清廷提早立宪,闹到全省罢课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