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冬城的夜和别处并没有什么不同,漆黑的天空挂了一弯新月,月下的人儿关上门过着各自的生活。
池婺与鲤乐在式微阁叫了几个乐师奏乐饮酒,逍遥快活。高琰缩在雕花大床上抱着他那金丝软枕,隔着帘子听评弹。而谢无恙……
谢无恙宿在醉春轩。
此时的醉春轩不同于往日人来人往,自从出了如此血腥的杀人案后,众人纷纷嫌晦气不再上门,老鸨整日里唉声叹气的。
谢无恙也唉声叹气的,他这几天吃住都在醉春轩,为的就是能早日破获王县令的案子。可今日被池婺这么一闹,他突然发觉自己这个县尉做得实在窝囊。他一路从穷乡僻壤考到引冬城,在衙门谋了个一官半职,在任职县尉那日,曾立志要凭本事早日升迁,造福百姓,孝敬父母。
可时间已经过去数十载,当年立下的誓却一样都没有做到,他的辖区内屡次发生命案,却因为自己的无能和仵作们的糊弄,大多只能草草结案。既没替死者申冤,又无法立功,耽误了仕途。且自己常年在引冬城瞎忙,家中一切都靠着哥哥和嫂子打点,陪父母的时间也少之又少。
想到这儿,谢无恙难免有些落寞。他叫了一壶酒,一边凭栏眺望江景,一边忧愁地喝闷酒,很快便昏睡在了窗户边的小榻上,做起了梦。
这梦十分奇怪,起初谢无恙只觉得浑身发冷,按理说五六月的夜里不应该如此冷,可他确确实实地打起了冷颤。谢无恙翻了翻身,迷迷糊糊间想要扯条被子盖在身上,却在看到屋内场景后猛地睁大了眼睛。
睡前明明关好的门此时大敞着,门口站了两个人。那两人互相搀扶,歪歪斜斜地站着,身上穿着破烂的黑色衣裳,垂着头直勾勾盯着榻上的谢无恙看。
谢无恙吓了一跳,坐直身体,手上不着痕迹地摸到了枕头下的短剑,戒备地问道:“是谁?”
两人没有回话,屋里没有点灯,谢无恙看不清来人的脸,可他却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二人正垂着头,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这阵仗让谢无恙生了一后背的白毛汗,他拿不准这二人是人是鬼,一时之间想不出对策,只好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着。
而此时,屋外的月似乎看不下去了,它拂开身边的乌云,将自己的光播撒到了屋内。借着月光,谢无恙这才看清楚了门前站着的两人。
那两人嘴歪眼斜,整个五官像是被切碎又被缝起来,脸上满是蹩脚的针线。身上穿的衣裳也不是黑色,而是沾染了大量的血,干涸凝结成了暗色的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