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个瘸子,别人忙着干活,他坐在石头上忙着看书,翻了一遍又一遍,反正就是不认真看,书在他手中就是个玩艺儿。他看到傻子、瘸子三叔,当然是他手中的书,眼光都绿了,飞过乱石,一把将书夺下,一个转身,又飞过乱石,待落到平地,将书装到书包里,看傻子三叔拐着瘸腿朝他来,张牙舞爪,嘴里哼哼唧唧。他笑着训斥道:你个傻子看什么书,能看得懂吗?说完就出门藏了,他害怕傻子三叔追他。因为傻子不懂人之常情,做起事来往往是愣头青。
“马前术”失而复得,他有说不出的高兴。现在他上学了,认字了,会查字典了。当夜,借着煤油灯,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把书看了一遍,字大都认得,可是不明白字里的意思,也不明白里面的符号。他眼前浮现出爷爷,觉得爷爷也看不懂字里的意思,要不他老是看一下放一下,还眯起眼老想呢。也许爷爷看得懂,要不他时而咧嘴时而笑呢。顾世忠确实看不懂,他也不想再费劲,困意来袭,把书掖到炕席底下就睡了。这事又这么搁下了。马前课在炕席底下躺了三年。
三年后,顾世忠上初三,教语文的是个一只眼老师。据说那只眼瞎是因为他在小河边跟一个洗衣服的少妇耍流氓,少妇不同意,挣扎中不知怎的拿长指甲当成了匕首,硬硬的把他的眼睛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眼睛淌了很多血,血淌干净后,他的眼睛就瞎了。一只眼老师姓吴,好斜着用一只眼看书。一天,吴老师说:“同学们,你们家里谁有旧书,给我拿来看看,好的话我可以买下来。”当时有许多学生说家里有。顾世忠使劲想,也就想到了三年前塞在炕席底下的马前课,也举手说家里有。第二天,很多同学带来了家里的旧书。
吴老师叼着烟卷在教室里走,他说:“把你们拿来的旧书都放到课桌上。”他慢慢地走,一只眼睛看走道两边的书桌。他左眼瞎,看右边的书桌还不算费劲,看左边书桌时,他的脑袋需要旋转九十度以上,下巴几乎触到了肩后背,整个脑袋硬生生地被别在了肩膀上,像是一只拧了脖子的烧鸡。他看到有许多学生像是商量好的给他带来了不同版本的《***语录》,还看到几本***的《论持久战》、《论新民主主义革命》。他双手抱着把,无动于衷,鼻孔眼里喘着轻蔑的粗气。
走到顾世忠旁边时,他停住了,并且是突然停住了。他往前倾的惯性撞到了顾世忠的书桌,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他头一歪,吐掉叼在嘴唇上的半截烟卷,“你的?”他问。顾世忠慌得的一下站起来,说:“我爷爷的。”他看到吴老师在快速的翻书,书本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