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她们身上用着进口香膏香粉,空气霎时间氤氲馥郁起来。
今天是“亚洲第一天团”工部局乐队演出的日子,名媛绅士纷纷从戈登路赶来,云集在街角的大戏院门口,也堪堪会路过不起眼的擦鞋摊。每每这时,小皮匠无需费力吆喝,只要对要体面的情侣们喝一声“啊呀,先生皮鞋脏了呀”,生意便十拿九稳,手到擒来。
但小皮匠今天没有呼喝,因为他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男人,一个肯定有故事的男人。他穿着定制的义大利⑤西装、踩着崭新考究的布洛克皮鞋,衣冠比奥斯汀上下来的绅士还要鲜亮,但白西装沾着泥灰,皮鞋上满是踩印,他头发蓬乱,嘴角还挂着血丝。他从蒲石路拐到迈尔西爱路,失魂落魄,脚步沉重,好像踝上挂着镣锁;但他目光却炯炯有神,又像准备翱翔天际的苍鹰,他似乎失去过全部,又好像追索着未来。
这才是有故事的主顾。小皮匠盯紧男人,在经过时劈手将他拦住。
“先生,侬⑥鞋子该擦擦了。”
男人像没听到,继续茫然往前,这更激越了小皮匠的好奇心,于是搭起半句洋泾浜,缠缠八再攀问一句。
“密斯忒⑦,老发身⑧的鞋面脏成这样,就像美人脸上污糟糟,都是罪过好伐!”
兴许这次喊声大,兴许这句话触动了男人,他终于停住脚步,坐到折凳上头。小皮匠心里一喜,赶忙掰开皮箱,摊开鞋具,把鞋扶上踏台,一边刮肚搜肠,思量用什么话搭讪,好套出男人心里的故事。
“先生,一看侬便是有大想法、做大事业的人。”
男人回过神,只是苦笑着喃喃自语:“想法?事业?可惜啊,我的想法把这事业都毁得一干二净,毁到谷底,毁到无所适从……”
这句话正好对上小皮匠门路,安慰失意的客人,他自有一套道理。
“哎呀,人生如海浪,起起伏伏。不过话讲回来,人平时匆忙赶路,眼里巴巴望的只是前头那几步路,要是不落到谷底,还不会抬抬脑瓜,望望头顶那片天哩!”
男人听了一怔,小皮匠晓得已摸到客人的脉象,反倒缄默起来。这是欲擒故纵之计,萍水相逢,正是一抒胸臆的时机。谁又愿将故事憋在心里发霉呢?
果然,男人主动开口问起话来。
“你涂鞋油的手法,像给鞋子擦化妆品,蛮精灵巧妙的。”
这番话正入小皮匠彀中,他扬起嘴角,吹嘘苦研出的拭鞋神功。
“是哩。有的皮匠擦鞋,是为讨口饭吃。可我擦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