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斫离开袁家的时候,更鼓已经了两遍。
客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长街尽头很长时间了,站在街中的袁澜却一直都没有移动脚步。大门楹梁上悬挂的两盏灯笼散发出的昏黄光影,映照在他的背后,黑黢黢的身影被拖得很长,直越过街对面人家的墙垣,爬上了堂房的屋脊,最后消逝在无尽的夜色中……
夜已经很深了。住在这条街上的大多数人家,早就已经熄灯歇下了,眼下除了袁家门口的两盏灯笼,就只有前街上的另外一家大户门前的灯笼在散发着惨淡的光芒。徐徐的夜风送来了几条街外酒肆里的丝竹声;隔得太远,琴音瑟调都是断断续续的,但就是这支离破碎的音调,却更加让人体会到黑夜的寂静。突然,前街那家大户门前几声激烈的犬吠打破了夜晚的宁静!随即就是一声凄惨的猫叫。紧接着,两道黑影一前一后地从那家人的门前一闪而过,黑暗中随即就是一阵更加纷乱的狗叫猫哭。
袁澜立在街道的正中,直到耳畔再也听不见猫狗厮咬的声音,他才蓦地惊醒过来。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转回身,就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府里。跟他一同出来送客的老管家楞了半晌,才急急忙忙地跟上去。
进了府,袁澜先对管家说:“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去歇息吧。”管家答应了一声,还没迈开步,袁澜又问他,“三郎回来没有?”三郎就是他的堂弟袁池,他在袁澜他们这一辈的叔伯兄弟中行三。
“没。”老管家说,“傍晚前三郎叫人回来传过口信,说是半路上遇上两位故友,邀他同去饮宴。一一大郎这是找他有事?我这就去交代门房一声,等三郎到家的时候,让他们转告一声,教他马上过来……”
“……算了。”袁澜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宴席上的事,很难有个准时准刻的;开始说是三个故友饮酒叙话小酌一盏,说不定一转眼就是一大群人,等大家吃喝高兴了,你一言我一语,称东家的酒好,夸西家的菜妙,北边那家的小娘子更是能调得一手的上佳解酒汤,结果就很可能撇下这家酒楼又赶赴下一座歌肆;有时候酒喝到兴头,一晚上连换三四家的事情都很寻常。这样的情形,天知道三弟几时能到家呢?
他让老管家自行去歇息,自己也没回后院,揣着满肚皮沉重的心头,踱进了书房。
书房里烧着熏香,推开门就能闻到上等真腊伽楠香浓郁的醇和香气。东西两墙边的大书架上,高高低低错落地整齐摆放着楠木书匣,《易》、《易注》、《易解》、《易诠》、《诗》、《诗释》、《诗义》、《诗问》……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