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角汗如浆淌,解开颈下铁片皮甲的两颗褡扣透气,抹了一把眼皮上滚落的汗水,指着前头道边一片密密葱葱的树林说道:“就在那里歇息一下吧。”
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说话,护卫们默不作声翻身下马,要不就呆着脸闷头做事,要不就四周散开休息,喘息了半天,才有人站起来把带的吃喝分发到各人手里。
霍士其早就累得麻木了,全凭一口气在强撑着。此时自觉四肢百骸早已经渺渺然踪迹全无,胳膊脊背腿脚全部僵硬得浑无知觉,别说自己跨下马背,就是想动根小指头也不可能。三四个护卫围蔟在周围,小心翼翼地撺掇着才把他从马上搀扶下来。架着他绕着几棵树来回慢慢地溜达,等见到他头上身上汗水落尽,腿脚也能稍微能使上力气自行点地站立,二话不说就把他的铁盔皮甲护肩战裙连带内里的大褂小衣长裤剥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一条贽裤,段四拿过一葫芦白酒,含嘴里扑扑地照全身乱喷,旁边的小兵立刻就搓热了双手在他胸膛胳膊脊梁腿肚子脚丫子顺着筋骨脉络摩揉碾捏。
这些兵当然不是家里的身边人可比的,粗手大脚兼手底下不知个轻重,把霍士其疼得皱眉皴眼龇牙咧嘴一个劲地直抽凉气。段四扔了空葫芦,就旁边泥地上一坐,也不理会霍士其嚎着嗓子骂娘,怀里掏了灰扑扑的干饼子朝嘴里塞。金喜过来围着霍士其转了好几圈,咧开嘴笑了:“知道疼就好!十七叔,您可别骂段四了一一他这是在救您的命哩!”
段四几口吞了饼子,拍着手一笑说道:“都知道我是个滚刀肉臭脾性,十七叔想骂就由他好了。来,金喜老哥,过来坐。”
金喜过来坐了。他还以为段四有什么要紧话要说,谁知道段四喊过他坐就再不说话,低头摘了腰刀,把绑在刀柄上吸手汗的绒线慢慢解开再重新密密匝匝地一圈圈缠好裹紧,一松一紧握着刀柄试了几回,又擎出刀来用拇指肚刮刃口试锋利。做完这些事,又把刀依旧挂好,却还是不说话,鼓着眼泡淤肿的通红俩眼,死死盯着路边田埂旁一个小坟冢眨也不眨。
那是个新立不久的坟茔,四周几步地方圆半棵草也看不到,土堆上锹实压土的痕迹也是清晰可辨。坟头压着个填满土的缺罅陶盆,上面还插着三支长短不一的香火。坟前没有立碑,也没有插冥牌,显然是个没成年的娃娃坟。茔堆前有块尺许长的条石,还有些模糊的砍凿字痕,大概就是旁边田埂上的界石,被临时拖来抵供案用。石案上用泥捏了些饼馍糕点,垒成三个小堆,还有几样泥人泥马泥碗泥钵之类的玩意一一这可能是家里人让娃娃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