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纷纷,山路弯弯,泥土湿脚,藤蔓牵衣。
清明节里,农家挈妇将雏,从县城里往老家龙岩村赶,前往山陵祖坟山祭拜先祖。
一年仅一度,奔来会故人,故人却不见,只见山林青青,杂草蓬蓬,持三杯两盏老叶煮成的浊茶,可否一通幽明?可否沟通两界?
农天一祖父的坟旁,又立起了一座新坟——祖母已逝。农天一不觉感叹道,人间年年添新人,阴间也年年增故人?
或许,这就是佛所谓的三生吧。而祖母旁边不远处有一座新坟,农天一把这位乡亲喊“叔叔”。好像是前年吧,清明节里,农天一来给列祖列宗坟上割茅草,那位叔叔还喊农天一去他家里喝茶呢,没想到今年,他也已托体山上了,只能让其后人来给他送茶喝了。
农天一在祖母的新坟前面,摆着一盒茶盘,盘上肉一块,鱼一条,鸡一只,酒三杯,茶三杯。
曾经,这些鸡鱼肉等荤食被乡亲呼为打牙祭,大概是以前难得一吃,故有此称呼吧。酒与茶呢,那是常喝的,生命即或断绝,而酒与茶却不可或无,纵或故人,也依然延续既往的生活习性。
云雾山有一种烧新灵的习俗,而祭茶是清明节烧新灵的必然清供,对每一个新故者,次年清明节,一定端茶盘上山,三杯茶祭奠亡魂。早茶一杯,午茶一杯,而晚茶也是一杯么?农天一是去年给祖母烧新灵的。雨纷纷,欲断魂。
去年清明,也像今年,而雨似乎下得更大,淅淅沥沥,山色空蒙,天与地都不甚分明,清明时节,天地都会营造一团雨雾么?雨雾间适宜人神相会么?
也许是吧,清明时节总是细雨纷纷的,天空压得很低……
巫青烧着滚烫的老茶,让农天一背上山去,没到山头,茶已凉冷。就只七八个月吧,祖母的坟前,草已齐腰深了,锄除杂草,黄幡挂坟,点响爆竹,烟雾缭绕,农天一想,祖母应该知道他们来了吧。
摆上茶盘,他们按照长幼顺序,次第三鞠躬,然后给她夹荤食,给她斟茶,鸡鱼肉犹在,祖母怕是没伸箸,那茶却已倒入坟前,渗进地层,那是祖母在啜饮吧?
小时候农天一特别不经饿,恨不得将锅底刨穿,到铁饭锅的那面刨出一层锅巴来,而祖母好像很经饿,她早晨抿一口酒,晚上喝一口茶,好像就饱了,就不用饭了。
现在祖母还是那样,好东西留给他们吃,她依然只喝一杯或几杯水么?
今年,农天一已经不再背茶上山,不再将茶摆在坟前了,他们只在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