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唤我这一声长临,我此生足矣。”
董长临想起当年许府的光阴,她要么唤他沈哥哥,要么是九州哥哥。他顶着一个虚假的名讳身份度过了满城杏花香的最好时令,恨不得自己就此成了沈钰痕。可现实最是残忍,到头来却是他以董家子嗣一贯的顺从暗助父亲杀了许家满门。
他自枕头下拿出一张早早备好的支票,十万大洋份额。
“我父亲曾允诺了你五万大洋,我私下替你收着了,本想着亲自去找钰痕赎回你的卖身契,不过现在也没有必要了。这里是十万大洋,我额外加了五万,就当是给孩子的见面礼了,这孩子也算与我有缘,你好好收着。”他将支票放进平嫣掌心里,飞快收回手,扭过头,漠漠盯着一墙彩绘的牡丹,似乎是不愿再多说了。
合他心意,平嫣并未有任何扭捏拒绝之词,只有她收下这钱,他才会安安心心的过完所剩不多的日子。
她想在尽可能的给他多一点点仁慈。
墙角摆着半人高的西洋自鸣钟,梆梆叮叮的敲着,像一首诀别的慢拍子,忧伤的大大咧咧。
平嫣坐在榻边,董长临已经躺下来,侧着身,紧闭着眼睛,看似睡着了,睫毛却不住的抖。他们像是两件无声无息的摆设,在厚重的壳子里小心安静的啃尝着悲伤,陪伴着属于对方的最后一盏茶的路程。
雪落得更凶了,风呼呼的沿着窗户缝子钻进来,那杏花像一蓬蓬枝头的雪,剧烈的枯萎着,簌簌的落。
平嫣道:“我要走了。”
董长临真的是睡熟了,纹丝不动,只却像发了梦魇般,攥紧了手下的被面。
平嫣叹了口气,“你好好照顾自己,我真的走了。”
那诀别的钟声又敲起来了,沉闷的,刺耳的,叫嚣着扎得人血肉模糊。
后来她的脚步声响起,像是云山深处的春雷,渐渐地远了,震得他心旌碎裂。
因痛到极致,倒不觉得难受,只是一口气呛在喉咙里,如一片燎原的火,浓雾窒息,灼热干涸,猝不及防的烧死了前尘后事。
耳目一片排山倒海的晕眩轰鸣,他却能清清楚楚的听到她开门的声音,只待门一关,应是此生诀别。
脑海里似乎忽啦啦开了一树杏花,饱满热烈,他看见那个绕着树干一圈圈追着他跑的小女孩,声如银铃。
眼泪崩陷,他站在摇摇欲坠的死界边,呜咽着,大叫着喊了一声,“妹妹!”
平嫣猛地顿下步子,后背筛糠似的抖了几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