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走了两天两夜,破晓时分才进了青州省。这一路沈钰痕格外殷勤,对许平嫣关怀备至,餐餐都取了饭菜端到许平嫣跟前。许平嫣打着心里的算盘,对沈钰痕也不似之前的过分冷漠,听他讲了一路在美利坚留学八年的见闻轶事。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一个逊清的武官,虽封建却不封闭,曾在她七岁生辰的那天允诺她,等她年龄大一些就将她送去国外读书,好好去见识一下外国的风土人情,思想文化。可来年生辰的那天,母亲照常忙活了一大桌子菜,她欢欢喜喜,第一口长寿面还没有咬断,忽然就有许多擎着长枪的官兵破门而入......最后,她的家就在那一团团肆虐的火焰里,烧成了灰烬。
沈钰痕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回了神,抽出帕子拭了拭发酸的眼睛,不慌不忙的笑道:“你身边缺少伺候的人,我给你当丫头怎么样?”
沈钰痕一诧,打量着她,见那双眸子里虽弯着浅笑,可还是寂静生寒。他明知道她动机复杂,甚至还能隐隐猜到原因,却为着心底那一片初生的,如春草般的莫名柔软应了下来,咧了笑来打趣道:“好啊,不过少爷我可是难伺候的很,你可要吃的消。”
她心里默默松了口气,总算是倚靠上了沈钰痕这棵大树。“那下了火车,我就去找大少奶奶拿丫鬟的衣裳来。”
沈钰痕挑眉托腮,从下而上打量着她。她穿着一袭豆青色斜襟长旗袍,上绣了几枝红梅,梅蕊瓣瓣,一直延伸到肩头,衬得肤色凝白若雪。他盯着她脖颈间由呼吸带出来的一起一伏,脑中一颤,忽地就想起在被子里她胸前裸露的一片春光月色,不由得热了脸。他狠狠捏了下手背,抬起眼,窗外的明媚日头打在他的脸上,连带着他眼睛里也是星光熠熠地。
他道:“不用,你穿旗袍很好看,还是穿旗袍吧。”
许平嫣在被看作是下九流的戏子中摸爬滚打了这些年,所谓的贞洁脸面已经在流言流语中被磨得可有可无,自然看得透少年公子的纯情心思。方才他垂着头,她只能看到他笼在日光下一对烧到通红的耳朵。昨日危急下的举动虽然是惊世骇俗,但她并不觉得有多难堪羞赧,可她看着他眸子里许久都没有熄灭的斑斑星火,脸上却奇异般的热了又热。
她微微一笑,扭过头。鸣笛拉了几声,火车缓缓驶进站台,她望着车窗外肃立的岗哨,像在自语,“二少爷,你以后,就叫我桃嫣吧。”
风尘又妩媚的名字,带着有朝一日的凋零。很适合她这个背负血海深仇的戏子。
李庸提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