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初一是家乡的鬼节,活着的人要给死去的亲人烧纸送钱,好让他们在冬季到来之前备置防寒的衣物。在这种事情上我一直是处于理智和情感的分离状态,结果却是一次又一次顺从了情感的驱使,便匆匆赶回乡下老家,去为我的那位终身都在为吃饭穿衣愁肠百结的父亲烧一扎纸钱,让他在冥冥之域不再饥寒交困。
转过村里那座濒临倒塌的关帝庙,便瞅见我的家园。那株法桐撑开偌大的三角形树冠,昂昂扬扬屹立在大门前不过十米的街路边。我的树——每一次回归家园第一眼瞅见这株法桐,我的心里就会涌出“我的树”的欣然浩叹。原因再简单不过,这株法桐是我栽的。父亲在世时喜欢栽树,我们家的房前屋后现在还蓬勃着他老先生栽植的树群,场塄上的那株白椿树已经有一搂粗了。然而我每一次回乡看见自己栽下的树都要比看见父亲栽的树更亲切,说穿了不过是栽树的人对那株幼苗当初所寄托的希冀将实现。是的,当我看见自己掘坑栽下的那株不过指头粗细的幼苗终于雄壮起来,伫立在村巷里,在浩渺的天空撑起一片绿盖的时候,我的那种感觉颇似阅读自己刚刚写完的一部小说。
十二年前的这个月,我调进陕西作协专业创作组。我那时的唯一感觉便是开始进入最理想的人生状态。专业创作对我来说它的实质性含义只有一点,所有时间可以由我自由支配,再不要听命于谁对我的指派了。压力也同时到来,生活、学习、创作既然全由自己支配,那么再写不出像样的作品,也就没有任何托词可以替自己遮羞了。
我几乎同时决定回归老巢。回归我父亲我爷爷我老太爷一脉相承的家园。不是因为他们都死了需得由我来承继,纯粹是为了图得一个耳根清净的环境,可以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读书,思考一些不单是艺术也包括艺术的问题。深知自己知识残缺不全,而生活演进的步伐又如此急骤,好多好多问题太需要沉心静气地想一想了。
住在乡间真是令人心旷神怡,所有的骚扰和诱惑都自然排除。每每在清静到令人寂寞的时候我便走出大门,和村巷里随意相遇的任何一个人拉拉闲话,哪怕逗小孩玩玩也觉得十分快活。夏天暴日当头时,走出门来就招架不住炎炎烈日的烤炙,暴晒后我的头顶和胳臂就生出一层红红的小米粒似的斑点,奇痒难支,医生说那叫日光性皮炎。我便畏惧已构成暴力的太阳,于是便想到应该有一方绿荫做庇护。出得大门站在浓厚而清凉的树荫下和农人闲谝、抽烟,那真是太惬意了……便想到栽两株树。
首先是树种的选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