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奔到后院时,还夹着一泡尿,也不觉得排泄的急迫了。她没有看见老汉。老汉不在后院里,也不在牛圈里。牛圈里已经没有牛了。牛槽里残留着牛舌卷舔未尽的草料。牛圈里有一堆新鲜的牛粪。没有了牛的牛圈显现出一种空前的令人腿软的空寂。女人真的双腿发软要瘫坐到地上了。她叫了一声,我的牛哇!两眼一黑就扶住圈墙的墙壁软瘫到地上。
女人的眼睛重新睁开之后,就急匆匆出了牛圈,后院的围墙已经被破开一个大豁口,足以让硕大的牛通过。我的天哪,要拆开这样大的豁口,得费不少时间哩!这墙的砖头是废砖和碎砖,是儿子从一家拆迁的破产工厂当作垃圾弄回来的。要把这些碎砖扒掉,而且不容弄出声响,得花好久时间哩,一家人却都死睡着,一任蟊贼从从容容拆墙搬砖,扭锁开门拉牛,真是睡死了哇!
墙外是麦地。一畛麦地那头是一条田间小道,是农人施肥锄草收割麦子公用的一条窄窄的小路。麦苗上落着一层厚厚的霜花,隐隐显现着老汉郭振谋的两行新踩的脚印,牛的蹄印和偷牛贼的脚印似乎看不出来,被霜花遮掩住了,证明牛最迟是在夜半之前被偷的。女人朝茫茫的麦地望去,看见老汉从小路连接大路的拐弯处走过来,他肯定是跟踪搜寻线索去了。
女人看见,老汉站到当面的时候,额头和脸上满是汗水,蒸腾着一缕缕白色的气体,像是火炉上滚开的水壶的壶盖周边冒出的白气。这么冷的天,这么冷的天的清凛大早时分,还出这么大粒子的汗,还冒这么如壶开锅滚一样的气,可见老汉心里鼓着多大的劲,抑或是心里虚弱到啥程度了。“快把汗擦了。你心里甭吃劲儿——咱人最要紧。”女人毕竟是女人。女人毕竟比男人心软。女人最先掂出来人和牛的分量和轻重。女人也毫不含糊地掂出来自己和老汉的轻重和位置。她把自己刚刚发生的两眼发黑软瘫倒地的惨事已经搁置偏旁了,真诚地关心起亲爱而又可怜的老汉了。
“牛是从这麦地里拉走的。没走小路。斜插过这一畛麦地,走到大路上的。当然,贼当然要抄近路,麦地里走起来也没响动。”郭振谋老汉分析判断,“在二狗家麦地里有一泡牛尿,沥沥拉拉尿了有十步长,牛是边走边尿的。当然,贼当然不会让牛停下尿完才赶路的。在大路上,有一堆牛粪,被踢踏得乱七八糟。牛是在那儿被推上拖拉机的,那儿有拖拉机的辙印。牛屎是贼把牛弄上拖拉机时踩踏稀烂的。当然,贼当然只顾尽快把牛弄上拖拉机逃离现场,哪还顾得脚上踩着牛屎哩!再说,天也太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