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沈梦昔在齐周氏的房间醒来,愣怔了一会儿。
“珠珠醒了?还哭不哭了?看把眼睛哭肿了吧?都不美了!”齐周氏笑着拿着一条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脸,一边擦一遍唠叨着。
齐周氏生了两儿两女,大女儿出生十天就夭折了,她哭得眼睛差点就瞎了。后来又生了两子一女,照顾得十分精心,总算是都“站住”了,小女儿齐宝满今年都三十八岁了。
三个儿女,一家生了仨小子,一到年节,呼啦一下九个淘小子,加上小叔子家的几个侄子,上蹿下跳,简直要了她的命。
她搂着宝珠的小肩头,似乎又回到了年轻时搂着小女儿的情形。
沈梦昔想起了昨夜,有些羞愧地低头。记不清多少年没这样恣意痛快地大哭了,虽然身体还有些疲乏,但是胸中舒畅通透了许多。
她想接过毛巾自己擦脸,但是齐周氏不允,津津有味地仔细给侄女又擦起了手。
昨晚沈梦昔哭得昏天黑地,陷入一种失控的莫名境地,说不清是自己在哭,还是齐宝珠在哭,被齐周氏搂着才慢慢睡去,齐周氏几十年没搂过小姑娘了,觉得又香又软,比那半夜踢被踹人的淘小子好上百套。
被齐周氏伺候着穿衣服的沈梦昔,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了玩具,她老神在在地让齐周氏摆弄着,如同当年被清风伺候一样,丝毫不觉有何不妥。
一上午,她都呆坐在东屋炕上,不理卫星,也不理齐老爷子,只是看着窗外。
中午时,鲁秀芝冲了进来,看到女儿“望眼欲穿”的可怜样,一把抱住了,“我的珠珠啊!”
——每个被孩子需要的母亲都是幸福而煎熬的。
年底,副食品商店特别忙,置办年货的人一拨一拨没完没了,鲁秀芝正包着一包“光腚糖”,就接到公公让人捎来的口信儿,说珠珠晚上哭得厉害,白天也不说话,跟傻了一样,就眼巴巴等着她来。她一慌,一下就戳漏了包装纸。
最近请假太多,这次孩子只是哭,又不是生病,肯定不能放下工作立刻就走,她急得嘴角立马起了个大火疖子。好容易熬到中午下班,饭也没吃,骑着自行车就奔太平村去了。
她抱着沈梦昔的时候,微微气喘,微微颤抖,想来是上次过敏的余悸还还没有消失。其实一定意义上讲,鲁秀芝已经失去齐宝珠了。
沈梦昔怜惜她一颗慈母之心,十分过意不去,强打起精神,表示自己不会再哭了。鲁秀芝这才放下心,吃了几口饭,又赶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