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什么时候,呼啸了一夜的风,已消停下来。
天边的眉月,却一直执著地挂在天际,引领着骆绍槿一路向西。哪怕天色渐渐亮了,它也只是随着变得更淡更细,似乎压根儿没有要消失的意思。
只要骆绍槿一抬头,便总能在视野里搜寻到它,让她心下稍稍感觉安定些,却也让她怀疑自己到底走到哪儿了?
马儿累得直吐泡沫,人也乏得全身像灌满了铅。
空气中薄有湿意。
骆绍槿牵着马,拖着疲惫的身躯,又翻上一道山梁,一边大口大口喘气,一边打量着前方。
这当儿,曙色仍与夜黯半搀着,脚下的山道,在朦胧的薄雾里延伸出去,经过一个浅显的山谷,攀上了一片竹木稀疏的低矮山坡。
只见那一道眉月,便又出现在坡上那排稀疏的林子后面,牢牢地嵌在一簇人家的屋脊上方。在轻纱般的雾岚里,它已变得极细极淡,似有似无,不留意的话,都发现不了它。
“蛮蛮,我好困,我好困……”身后马上趴伏着的女童,又一次在半梦半醒之间呢喃。一路上颠箥,为了避免女童摔下马来,骆绍槿已用一道绳子捆住了她。
“天亮了,囡囡。你肚饥么?”骆绍槿轻声呼唤着,回身鞍前,一边抚着女童的脊梁,一边解开她身上的绳索。
“我冇肚饥……”马上五花大绑的女童迷迷瞪瞪,呢喃着,“我肚渴,好肚渴,蛮蛮……”①
“好,那你醒醒,别睡了啊。我们到前面的人家里,去找茶吃。”
绳索解开,马背上的女童揉着惺忪的睡眼,慢慢坐起身来。
回首去看来路,只见林木森森,关山迢遥,无闻蹄声,不见追人。
骆绍槿将花机关摘下,反向一甩,挂在肩胛后面,走到前面,伸手抚了抚马鬃,拍了拍马儿的面颊,然后牵马顺着山道走去。
谷地间有些儿薄雾,早起的各种鸟儿,在山谷里此起彼伏地啾鸣。山道两旁的草木枝叶上,沾着大颗大颗的露水,晶莹剔透,十分亮眼。
“哦,好好玩啰。”马上的女童伸手去托路边草木上的露珠,忽然欢喜起来。
骆绍槿闻声回头,就见这丫头憨萌中带着调皮的意味,饶是在逃亡之中,她脸上仍不禁梨涡浅现,轻声细气地提醒道:“小心些,有的草叶子上有倒刺。”
“没有啊,蛮蛮你骗人。”
“反正小心些。就不割伤手,把衣袖弄湿了,一时不干,也容易得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