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安自认走过很多地方,也见识过很多尸山血海,即便地狱从他眼前升起,只怕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这一次,他遇到的东西却和以往不同。
那并非地狱从地下升起,倒像是神袛控制之下的冥府,从空中向这座城池压迫下来。
天空阴云密布,大有黑云摧城之势,街道上更是乱得一塌糊涂。
身披麻布衣裳的贪魔殿教众与金吾卫厮杀在一处,以衣服为分界,阵营鲜明,每一人都在与敌人拼上性命相互残杀,自身队列却毫无章法,乱作一团。
除去这两拨人,汴梁城中轴大街上,几乎已看不到一个别的身影。
贪魔殿不是傻子。屠城之举,就算再借他们十个胆子也干不出来。但只要击垮了金吾卫及皇城禁军,汴梁城中大多数手无寸铁的百姓就会束手就擒。
任谁都会这么想,所以贪魔殿的首要目标是金吾卫,而金吾卫固守城池,一定要去除的对象亦是金吾卫。
于是厮杀一触即发。
赵无安正想着寻找那小皇帝的踪影时,前方混乱的人群之中却忽然杀出一道漆黑的影子,自他身边一闪而过。
嚓!
修长的刀斜斩而出,金铁交击之声就响在赵无安的后脑。
赵无安猛地一怔,呆呆回过头去。
站在身后的男人手提长刀,周身裹缠着黑色纱布,身形瘦削。
“我记得你之前还替陛下挡过一箭呢,这才过去多久,自己倒是险些中招。”
韩裁歌将被砍成两截的箭矢丢向一旁,说教一般,语气不善,眸子却死死地盯着城头。
墙垛边,一位身着劲装、分不清男女之人,正手持着一把长达四尺的巨弓,又在拈弓搭箭。
赵无安从未听说过江湖之上竟有人使这样的弓。
“那是贪魔殿的人,借一辆浇满火油的薪车攻上了城头,居高临下。”韩裁歌不屑道,“之前城头薪烟弥漫,你没看见她吧。”
赵无安略一回想,似乎的确是这么回事,仍是难以置信道:“她分明是女子,怎能拉动那么大的弓?”
“她可不是普通女子,是西域的狼王。那些终日盘桓在戈壁深处的孤狼,可是认血不认人的。”
韩裁歌嘴上说着话,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他解下了缠在左臂上的纱布,然后将之尽数缠在右手手腕上,并连着刀柄和虎口。他裹了一层又一层,握刀的手几乎变成了一团球,左臂也完全暴露在了空气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