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伟都城向西三十里,小镇中有一座不起眼的客栈。
天字号上房中,脱去上身衣物的聂君怀,正闭目盘腿席地而坐。他面色凝重,周身环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淡薄气劲。
阴郁天空中落着密密的斜雨,杂乱水珠打在半开的窗前,为这炎夏驱走了一丝热意,却难以驱散聂君怀后背上那犹如灼烧的伤痕。
罗衣阁主已被拘捕归案,他与黑云会私通之事多半已天下皆知,东方连漠不日也将听到这个消息。届时他只要出门走在路上,想必都会受万夫所指吧。
不过,几日以来始终在小镇客栈中休养的聂君怀并未刻意隐瞒自己的置身之所。
有人前来拜访,无论是慕北地武林砥柱之名而来,还是打算就暗通黑道之事将他痛骂一顿,聂君怀都一一接见,自汴梁城快马加鞭赶来的蒋濂,也在其中。
来客并不多,但几日加起来也有几十之数。有负笈寒士也有当地乡绅,有种地老农也有江湖游侠,聂君怀一视同仁地对待每位登门拜访的宾客。
他亲自斟茶,对坐而饮。只是每每喝着喝着,自己那碗茶中就会浮现出一道血沫。
聂君怀也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可笑得很。替聂家当了几十年的刽子手,待人接客都交给家主聂白霜,如今大限将至,反倒珍惜起来这些平凡的事情。
没能在汴梁城外杀死赵无安,没能保罗衣阁主安全进入汴梁,他这一生,便算是完了。
无论有没有韩裁歌那致命的一刀,聂君怀都已活不下去。
替聂家光耀门楣、统御武林的梦,也在一朝之间如泡沫破碎。
已到了这地步,聂君怀倒也放宽了心,像是得了佛门所谓的大彻大悟。
韩裁歌不愧为四十年前的武林刀道魁首,仅仅中了一刀,伤势却直到现在都没有愈合的迹象。每日除去待客及三餐,聂君怀便枯坐房中,运转心法,缓解伤势带来的痛楚,静候死期降临。
什么黑云会、什么武林盟主、什么汴梁城,聂君怀如今早没了这些念头。
除生死事,皆置之度外。
细密的雨滴声中,房间的门被缓缓打开,传来一阵辘辘声。
聂君怀没有睁开眼睛。光听声音,就能知道是谁来了。
“闻公子,别来无恙。”他率先开口道。
“不敢当。”闻川瑜的话语中似乎带着揶揄笑意,“在镇子上走了一遭,打听了一番你。
“来为我送别吗?”
“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