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的天气一年四季温差不大,但到了初冬时节,天也黑得早了起来。
戊正时分,沐氏庄园中一处最为显眼的院落中,两人正在主厅中对酌,蜡烛的火光将厅中人影映得有些扭曲。
此时除了伺候的一个老庄丁外便只有从南宁县城包来的两个小唱作陪,若是平日以余管庄的身份庄子里自然没人敢坐他上首,前些年庄上与邻近农户争水闹出了人命,南宁知县亲自出面,结果余管庄只将沐王府给抬出来轻描淡写便化解了这一桩官司,故而在此地他也算一号人物,因为是云南总兵官门下走狗的缘故隔得不远三岔口堡中的军士他若是需用也是叫得出来的。
但眼下对面的这位他却已经好生奉承了近一个月了,那中年汉子尖嘴马面脸上挂着一圈络腮胡子显得极为不搭,一身酱色绸袍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沐猴而冠便是说的此人,这中年汉子正是将刘锈差点打个半死的李时义。
李时义如今的官面身份只是广南卫下一千户,但实际却是沐昌祚的心腹家人之一,专司处理老国公派下的各种地方差使。
他能有今日地位自然离不开其兄,李时义的二哥李时孝昔年在云南军中,万历十九年大军移镇征缅,未及建功沐昌祚便私令退军,地方官员便借失土之机疏劾沐氏爪牙吓骗人民财物,拨置打死人命强占田土等事,最后朝廷着锦衣卫查问此事,只将他这哥哥当作首恶拿去抵数杀了,沐昌祚本人则不过是革去了服色,半年不到又将那蟒袍玉带穿了回去。
要说他这哥哥冤枉那是胡说,毕竟那些沐氏借机占去的田地终归还是没能退还,好处却都是黔国公一家的了。但因为沐氏死了这一个心腹,李家反倒更得沐昌祚信任,李时孝的几个弟兄如今便都还更过得了。
二人渐次又多饮了几杯,面色微醺,余管庄乃故作神秘讨好道:“府城春香楼新来的头牌名唤婉娘的,听说早前还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小人已经安排明日便邀来与千户尝鲜。”
李时义闻言眼中先闪出一丝精芒,但旋即又按捺下来正色道,“天天都打桩,打得老子都烦了,还是正事要紧,等忙完了这阵回了镇城那里还寻不见个有姿色的小娘。”
余管庄听了以为得计,加意奉承道:“千户都在这里吃了一个月的灰,小人也是着实过意不去,唯有竭诚侍奉才免心中难安。”
他其实一直是在心虚,也有些着恼。
这位李千户说是代沐王府来曲靖的勋田巡视,不过是另有要务在身这才一直在曲靖这边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