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其不过是一名身份寻常的切支丹,但耶稣会所属的葡萄牙人与西班牙人的多明我会不睦他也是有切身感受的,远的不说,今年刚刚上台的长崎代官末次政直(注:末次平藏)便是因为双方的矛盾而向幕府举报了前任村山等安而上位。长崎自丰臣秀吉以来便有内町、外町之分,内町(注:御免地)以末次家为首多为葡萄牙人支持的耶稣会切支丹,而外町则是以村山等安为首多为西班牙人支持的多明我会信徒。
历年来两派明争暗斗不断,包括双方所属的商人无外如是,直到去年末次政直终于寻了个要命把柄向幕府告密村山等安之子在大阪之役前秘密卖给丰臣家大量火药的事情,这才能够取而代之成为此地新任的代官,而村山也因此被幕府判了死刑,在某种程度再次证明了异端比异教徒更为可恨的铁律。
平山想得明白,哪里都会有争斗,即便是教会内部这种倾轧都从未消失过,是以作为耶稣会教士施洗的信徒他并不觉得西班牙人的失败算得什么,更多的还是货物与船只得以保全的庆幸。
他知道每次随船送到此地的切支丹都会受到西班牙人的欢迎,个别重要的人物甚至会得到全城鸣炮的礼遇,但教徒的生活却也不算多么如意,在马尼拉当局渐渐忘却这些异族人后他们的命运其实便归于平淡甚至落寞了。除了那些能够出来为当局服务的浪人、工匠之外,教会的救济和精神寄托便成为他们生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与在日本相比他们唯一的改善恐怕只在于不会因为奉教而被烧死,而其他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多少改变。
在平山看来这与之前日本的各种宗教本质并无多少差别,堺港北面的大阪在三十余年前便爆发过一场教徒与领主的战争,不过彼时那里的主人是一向宗的本愿寺,而天主教徒更多却站在容忍教会的织田信长一方,天正年间的石山合战将附近烧作白地,这才有了后面大阪城的新建基础。
但谁能知道换个地点换个名目,天主的信徒就不会对大名们发起同样的战争呢?平山甚至觉得这种事情用不了多久就会在日本发生,而根源也只在阶层的对立与世道的不公。
当然,宗教战争的基础即便在马尼拉也广泛存在着,不过是形式不同罢了。
但平山却惊奇地发现,在澳宋治理下的城市,这种基础似乎真的消失了。
那座城市有着干净整洁的街道,红光满面的町民,昂首阔步的战士以及欢声笑语的学童。奉教和不奉教的百姓和谐相处,许多工地上无分昼夜的忙碌,工人们通宵达旦而不知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