郯县城南,星光下,夜色中,一老一壮两个人,这个高一脚、矮一脚的没命奔逃。
这两人,老者便是张实,壮者是其子。
却他两人,是在傍晚时候,从郯县逃出的。
当时,张实得了眼线来报,说贺浑豹子私调兵马潜入城中,张实何等老谋深算?当即就从中察出,贺浑豹子必是起了反心,而他自知,他不仅与贺浑豹子不是一路人,并且还深被贺浑豹子忌惮、衔恨,贺浑豹子反了以后,他只恐是死无葬身地,乃当即决定,立刻就走,——那会儿情况紧迫,他顾不上去给程远、徐明报讯,也顾不上郯县家中的两个女儿,更顾不上去管贺浑广,连仆从、奴婢都一个没带,只叫上了他的儿子,两人乔装成平民,遂悄然出城。
从出城到现在,两年不停歇地跑了一两个时辰了,张实毕竟是个文士,年纪又大了,才刚出城时的那股劲头下去,体力渐渐不支,正好踩到了个坑洼,脚下一软,摔了个狗吃屎。
其子名叫张德,赶忙止住步子,把张实扶起。
张实爬起来后,抹了把沾到胡须上的泥土,迈腿往前,就要继续逃命。
张德拽住了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说道:“阿父,离城已七八里地了,便是齐公当真反了,这大半夜的,他也无处来寻咱们,我倒是无妨,就怕阿父的身子吃不消,要不然,咱们找个地方,先歇息一下?”
出逃时,带了些干粮和酪浆,张德从搭在肩膀上的袋中取出一块胡饼,夹了方鹿肉,递给张实,等他拿住,又解下悬於腰带上的金壶,拧开盖子,壶中飘出酪浆的香味,预备张实饮用。
张实累得口干舌燥,咬了口胡饼,难以下咽,还给张德,示意他把金壶拿来。
张德呈金壶与之,张实接住,喝了两大口,权且算是略解了些渴,然后说道:“不能歇!”
“阿父,你看那郯县城中,并无火起,亦听不到城中有何喧哗传出,也许齐公其实没反?”
张实回头,望了望数里外,隐约可见的黑黢黢的郯县县城,说道:“兵都进城了,怎会不反?”
“可是……”
知子莫如父,张实知道张德要说什么,打断了他,说道:“造反,不一定会杀得满城大乱!贺浑豹子在军中声威甚盛,郯县驻军各部将校,要么是他的旧部,要么畏惧於他,他如作乱,需要做的只是杀掉我、程远、徐明等拥戴世子的寥寥数人,便即可矣!唉,程远、徐明说不得,此时已经为豹子所杀,尸首异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