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大雪素来凛冽,气势虽磅礴,却空阔的凄然。
尤其在出了寒铁关之后,所见的便是冰封的境界,即使还不及冰裂谷险峻,也足够苦寒了。
却无论多凛冽的风雪,似乎都无法侵入君寒的骨子,任这境外的白毛风再凶残,君寒仍能在厚雪苍茫里走出一如既往的挺拔。
衣袍在大风狂雪里被刮得猎猎作响,他在界碑前稍稍顿步,顺手拾了碑顶一把寒絮白雪,握在掌心,捏揉散碎。
的确不是错觉,这里的雪越来越冷了。
其实也不光是这里的雪。
北境渐而失控的东西将寒意倾入了南方,已在失衡的边缘。
君寒将披风的帽兜戴上,继续前行。
由此北去,走的是昔年北山国的路径,即使过了这将近五十年,此处的凛冽仍不是凡人能接近的,虽凶险,却恰可避开素与中原不合的游牧民族,倒也方便。
若记得不错的话,渡过前方一池不结冰的寒泊,就在对岸种着枯梅的院里有一间北境里的雪灵开的酒馆,也作客栈,名为候雪楼,方圆百里,就此一家。
做妖的,别的没有,寿命倒是一绝,就是待在边缘,也能一览红尘沧桑轮转。
凡人多爱增添阅历,因为人的寿命横竖不过短短数十年,妖却不同,凡得道者少说也是百年起步。活得越久,看的变迁越多,看的越多,面上瞧来便越是淡泊,实际却已空伤,轻易不敢回望往昔记忆,稍作沉想,便是一腔苦涩。
时间未必能抹淡一切,若太久,甘也作苦。
风雪里的这间酒馆比冰裂谷另一头的那家要久得多了,早在北山君初涉凡世时,它便座在这里了。
这家酒馆的老板昔年是为了追随北山君才选择留在这中原与北境的边界,而如今,他也不知道为何在此了。
也许是因为在这里看了太多事物,也见了足够跌宕的沉沦起伏,仿佛也见证了一番轮回更替,终于也牵起了心底几分念旧之心。
今年的风雪来的很早,门前院里的枯梅沾了自北境而来的寒息,也早早坠出了花苞,再吹两日寒风,大概就能开花了。
这间酒馆在这风雪里蹲了两百来年,北山国还存在时倒是时常宾客满堂,如今风雨轮罢,早已空落得只剩掌柜一人了。
雪灵只在北境有,依雪而生,凭雪而存,除雪以外别无他求,故而这间酒馆孤零零的待了这五十年也不见颓败。
屋外门头挂了一只冰铃,迎着寒雪里的大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