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站起身来,踱到下置的条案边,低眉一瞅,不由有些惊讶,指着问:“这便是你在芦河边用过的大炮么?倒像根圆圆的梁柱!究竟尺寸有多大?”
白思孟把两手尽力向两边抻,比划说:“比臣的两手指端间距还要长出二尺,两千余斤重!这个车身样的架子是木头做的。架子上有机括,可以转动炮口;高低左右,皆可微调。”
皇帝听不懂什么叫微调,白思孟就解释一遍。皇帝连连点头,说:“也算是用了些心思。”
然后他就问火药的配制,问发射的方法,问霰弹与开花弹的区别,后来又细问引信的构造。
白思孟很快就发现了,这皇帝不但聪明,还很有空间想象能力,那些构造一说就懂,比朱品声了解得还快。朱品声可是正正规规地学过上十年数理化呢!
“皇上天纵聪明!”说到最后,刘子峦竟有些跟不上趟,茫然地左看右看,却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只好大声颂圣,迫使他们略停一停,自己也好趁空消化消化。
“也罢!”皇帝一笑,“老刘有些劳乏了,今天便到这里吧。白思孟!”
白思孟一怔,连忙应声:“微臣在!”
皇帝的脸板了板,说:
“尔记住:君前说话要谨慎,君前奏事却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尔初来殿廷,胆子放不开,朕不怪你。然而明日再来奏事,却不可如此咬文嚼字,短着舌头说话。
“尔那流沙腔调虽然有些奇怪,俚俗不堪,朕却是听得懂的,也愿意听。你不必强学刘大人、陈大人他们那官派口吻。听明白否?”
白思孟赶紧伏地奏道:“臣听明白了,不要咬文嚼字,有话直说不妨。”
皇帝一笑,道:“这就对了。说话滞涩不畅,朕听着也难受,下次不可如此。”
退出殿去,走出好一段了,白思孟才小声问刘子峦:
“大人!像我这样咬文嚼字倒不好吗?鄙俗不文反而更对皇上的胃口?”
刘子峦看了他一眼,感兴趣地问:
“你们在流沙时,说的话比这还要鄙俗吧?什么‘了’呀‘吗’的、‘真他娘的’,我们这里从无人说。”
白思孟一笑,说:
“难道大人没听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雨’吗?走出来,大家勉力讲官话,求的是人人皆懂;回了家,那就只有乡谈,自己人说起来才亲密。但说顺了口,讲官话时也会溜出几句乡谈,是也不是?”
刘子峦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