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虚与委蛇,大船终于起锚了。
水手们调正船头,拉起风帆,全船一片脚步声、铁链叮呤声和绳轴吱溜溜的转动声,却甚难听到舵手的吆喝和水手头儿粗暴的大吼,说明这船的团队组织得不错,水手们都内行熟练,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船上乘客不止他们四人,但在离开港口前,他们都没出舱,以免影响水手工作。直到大半小时后,船头已经通过港湾出口,前面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时,他们才在水手们放下心来的欢声笑语中陆续走出各自的舱位,来到宽阔的甲板上。
乘客共有三十多位,有男有女,都是前去北疆做生意或是探亲的,好些人彼此相熟,一碰面就互相打招呼;即使没熟人的,也对自己要去的地方心知肚明。
只有他们四个,对前面遥远的目的地一片生疏,一无所知,连那儿现在冰雪有多厚都想象不出来。
但是他们一点也不流露,只跟众人一样,欢天喜地地上到甲板,观天看景吹海风,惊叹这海面的辽阔和天空的澄净。
由于还在港口左近,身边船舶来去,远处帆影点点,并不空寂。更远处波涛中还浮现出两三小岛,随波出没,时有时无,就像梦幻中的景物。
舵师张老大可说是船上的技术船长,一脸严肃地蹲在后稍。所有的水手都怕他,却也都无条件地信赖他。
但与以往不同,这次船东陈老板也亲自来在船上,掌管着所有的买卖业务,所以张老大实际上还是二把手,往哪儿去并不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由于港口轰传,税官又特别交代,船主陈老二陈达明一上船便充满了敬畏不安,生怕一个侍候不到,四位爵爷发他的脾气。
官儿们是好缠的吗?上头抓差他见过几次:又要好吃好喝侍候周到,又舍不得一点点赏钱,还恨不能你倒贴给他几个。
一旦发起脾气,那就是船家的灾难,要夹要打要送衙门,倘若不能及时哄转,真可以为此倾家荡产。哪怕是只犯了极小一个错,也能把人吓得腿肚子转筋!
这次来的,据说还不是老官绅、老爵爷,而是十几岁、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那不是纨绔子弟吗?这种人胆子最大,行事最没谱儿,还不知会闹出些什么怪花样呢!
所以他简直是愁死了,不住诅咒老天爷为什么偏偏把这个难题出给他了!
谁知见了面,大大出乎意料。他立刻便惊奇地发现,这四人竟然态度谦和,行事低调,生怕别人知道他们是爵爷似的,好侍候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