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要做儿女亲家了!”白思孟想,“但看伯爵仪表堂堂,那人却猥琐可鄙,头长得就像个煮熟的大虾段似的,想来他就有儿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伯爵怎么肯和这样的人家结亲?”
但再想想前头的话,随又恍然,似乎伯爵的儿子犯了什么事,正归这姓杨的管,好坏都在他一句话。这样看来,伯爵似乎又是受了他的挟制,不得不把女儿嫁到他家。
难怪人都说朝代久了,贵族间彼此的关系就像老树盘根,你家我家,亲家仇家,错综复杂,无论多快的牛刀也剖解不清。
眼前这事,显然是姓杨的占据了有利地势。
果然,一到宴席上,他就敞开了胸怀,高声大嗓,放言无忌,谈笑风生,旁若无人,把伯爵挤兑得只有应声点头的份,什么话都说不上两句。
如此喧宾夺主的场面,多少人都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偏偏这封君受窘又是表现在自家的院子里,因此所有本地人都觉得受到了绝大的侮辱。
十几个川流奔走的仆役趁上菜的间隙,站在帷幕间翻着白眼嘀咕道:
“什么阿物儿指挥使,坐着不舒服,恨不能躺下,臭脚都伸到了酒桌上。忽然间,又坐了回来,两条臂膀一边圈上一个,连咱们伯爷也揽在臂弯里,成什么样子!难道是哪里爬出来的螃蟹么?”
另一个啐一口说:
“瞧那厮,一味儿高谈阔论,那神气,好像除了天,就是他最大,就像是当今的国丈爷似的!国丈爷到底生养了一位好女儿,他有什么?不就一个癞痢头儿子!至于这样子么?”
这个说:“我们爵爷的脾气也忒好了些,这样跋扈的东西都含忍得住!”
另一个说:“照我的脾气,就该一把揪他下来,掼到府前的茅厕里,叫他臭一万年!”
连阶下站仪仗的侍卫们脸上都隐含怒气,那姓杨的却似浑然不觉,还一味儿自高自大,夸说自己的上峰恩宠和武功政绩,对筵前一起起奉献上来的轻歌曼舞视若不见。
对他来说,下面一切表演,无论怎么卖力,好像都只不过是风吹叶动。他真正感兴趣的只有尽情发泄、层出不穷的自夸自赞和杯中的百年香醪。
白思孟突然想到看到过的一篇课文《百草园和三味书屋》中令老塾师赞叹不已的那段曲词:“铁如意,指挥倜傥,一座皆惊呢……金叵罗,颠倒淋漓矣,千杯未醉嗬……”
当时看了,还以为这只是私塾先生潦倒中的幻想式的自况。却谁知,这两句妙词,竟可拿来,为今日的事情做个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