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山上的昌平阁,可登高眺远。
步行至此,弘复帝也似觉疲累,他往阁上登了一层,凭栏远望,可见紫禁城的金瓦朱墙,围筑起的一座恢宏宫苑,这是帝王之家,是他出生成长终老所在,他曾经在此如履薄冰,也曾经在此登极尊位,这座宫苑壮丽却也荒凉,他在此耗尽了一生的悲喜,有时候他也想过若能摆脱未必不好,可有时候他仍留念自己的家园,像这样的时候,他其实觉得他与普通人原本没有什么不同。
一样的矛盾,一样的迷惘,对生老病死心存畏惧,更期望此生平安喜乐,他只是个优柔寡断的父亲,一次次的对子孙妥协退让,会假想倘若时光如果可以回流就好了,也许就能避免这桩桩件件的遗憾。
从来一回,必然能做得比眼下更好——这真是芸芸众生都不能名份的假想。
弘复帝轻轻叹气,侧面看向身边一样在远眺的儿子,但秦王的目光并非俯瞰,似瞭望着更加远阔的江山。
“三郎,这么多孩子中,为父常想最对不住的就是你了。”
突然听闻这一句话,秦谙才飞速垂下了眼睑,转身,持礼,一句应对还没说出,弘复帝就轻轻摆了摆手,他闭着眼,像是陷入了回忆:“你的生母固然有错,但你确然无辜,我当初是不想让你受到牵连,从出生时便被诽议为罪奴之子,我将你交给郑氏抚养,就以为尽到了为人父的责任,我轻信郑氏之言,以为你淘气且无孝敬之心,没有及时阻止郑氏对你的所谓管教,让你受尽了苛薄打骂,后来我才察觉郑氏的恶行,也无非只是口头喝斥了她几句,就以为她能痛改前非,我没有关心过你,甚至没想起来亲自询问你在那之后的处境,我这父亲,惭愧连你的生辰都不记得,从来没替你过个哪怕一回生日,这些都是我的过错,我这父亲不慈,让你这么多年来生活得如履薄冰,你甚至还不如我的当年。
我在东宫时,虽然时常也提防着奸小的迫害,但上有嫡母、生母的关爱庇护,下有诸多臣公竭尽心力的扶持,我其实从来不是孤身一个,不像你受到无端的欺辱时,身边连个安慰照顾的人都没有。”
“父皇……儿臣惶恐……”秦谙越发姿态谦恭,眼睫死死掩盖着眸底阴凉的讥嘲。
“即便是到了如今,你贵为一国亲王,却仍旧担心我一旦撒手人寰,你便彻底没了仰仗,当你的手足兄弟登临宝位,会猜忌你怀疑你,你无力与六郎抗衡,只好受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护不住你的妻儿,甚至不能自保,你的这些心情为父不是不能体谅,因为我也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