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初歇,水滴从青瓦檐滑落,在寂静深夜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滴答声。清平立在宫门外,刘甄提着一盏宫灯送她出来,有些踌躇地站在她身侧,却不知要怎么开口。她二人之间仿佛隔着天堑,再也不是从前相处的样子。
刘甄沉默片刻,缓缓道:“回去好好歇息,说不定过几日,殿下又要召你入宫。”
清平没有回答,只是把目光投向更深的夜色中。
她忽然有些了悟,那高踞主位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女,并不是偎依在窗檐下,看雪洋洋洒洒的爱侣。曾冒雪前行数日,连夜赶赴月河战线,寒风呼啸中她们对立而视,托付彼此心意;绚烂星河下,她也曾为她挽发,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如今,这些都已经化为记忆中模糊的一隅,哪怕她再如何竭尽全力去回想当时的心绪起伏变化,再也不会有分毫触动。脑海最为清晰的,竟是从草原到云州那些不眠不休逃亡的日子。
“多谢。”她低声道,神情有些萧索,“我自有分寸。”
刘甄脸上露出不忍,从她一如既往的平静中读出某种深切的痛楚与隐忍来。楚晙手段她再清楚不过,她虽知道大部分的事情,但依然不能为清平做些什么,愧疚与无能为力让她感到无比的煎熬,她忽然道:“清平,若你想走——”
清平突然按住了她的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深夜的墙外传来踢踏马蹄声,刘甄猛然住口,额头蒙上了一层薄汗,清平若无其事地松开她,从她手中取过那盏灯,道:“回去的路太暗了,这灯便借我一用,日后有机会再还给你。”
她提着灯向外看去,天枢驾着马车到了跟前,道:“李大人,请上车吧。”
刘甄怔怔地看着她提着灯上了马车,灯光照出她的脸,如同开锋的宝|剑般,眼角眉梢褪去了原本柔和,变的有些锋利冰冷,光影勾勒出鼻梁到嘴唇的线条,呈现出种动人心魄的美。
刘甄不免有些心惊,她与清平相知相识,如何不知她是怎样的人?但此时看她的模样,竟然连往日的一点影子都寻不着了,简直就是脱胎换骨了似的!
清平看向她,眼瞳中流转着浅浅的光,她微微一笑,张口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天边泛起鱼肚白,宫人关了门。刘甄走在宫道上,以口型相仿,在心中把清平那句临走前无声的话给念了出来。
“记住你说的话。”
刘甄眉心重重一跳,不详的预感笼罩在她心中。她有些后悔当时说的话,劝清平走,可是又能走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