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泰安做知府有些时日了,平时少不了与陈猱头打交道。凭心而论,陈猱头此人还算不错。军纪虽称不上严,但是他也并非没有底线,对士卒的管束,严格程度当然无法与海东相比,倒也基本没给地方上惹过甚么麻烦。井水不犯河水,两者相安无事。有时候,邓舍有政令下来,需要军队协助完成的,他也总能积极配合。尽管不识字,做的到礼敬斯文。
说一千,道一百。板荡识忠臣。陈猱头平时的表现,是他平时的表现。如今察罕数万大军围城,泰安弹丸之地,便如风中之木,风雨飘摇、危在旦夕。陈猱头又会怎么想?守?走?降?刘世民心中没底。
他手里没有军权,只有数十个衙役,还都是在邓舍与王士诚一战中,负伤失去战斗力的老卒,就地安置过来的。多半伤势还没好。若是陈猱头执意要走、抑或要降。该怎么办?无计可施。
趁众人不注意,刘世民又换了一个坐姿。如坐针毡。
邓舍不止有写给陈猱头的信,也有写给刘世民的。皆由高延世的信使送来。刘世民适才来前,也仔细看过了。两封信里意思,差不多内容。只有一点小小的区别,写给刘世民的,信末多了一句话:“城若难守,公且急走。”什么意思?要觉得城守不住,就快点逃走。
这太违反常理了。哪儿有做主公的,让臣子逃跑的?言下之意,不外乎对陈猱头信任不足。刘世民文弱书生一个。陈猱头要真不想守城,留下他有何用处?这也是邓舍对他的关心厚爱。姑且不说这份恩遇,使得刘世民多么的感激涕零。由此也可以看出,就连邓舍,对陈猱头会怎么做都没有把握。何况刘世民?他寻思不定。
反复琢磨盘旋脑海的念头:要是陈猱头真的走了,抑或降了,该怎么办?
就凭泰山脚下高延世与李子繁那两千人,能挡得住察罕么?拖延个一天半日就了不起了。察罕与王保保顺利会师济南城下,杨万虎守得住么?一个王保保就让他吃力非常了!再加上察罕?绝对守不住。泰安、济南都没了,都没能守住,益都怎么办?
刘世民越想越心惊,越来越不安,心中想道:“主公信件才到,他便召集军议。是何用意?”看了陈猱头一眼。陈猱头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过脸,对他笑了笑。陈猱头黑铁脸、大胡子,十分威猛可怕的长相,说是在笑,实则半分看不出来。见过铁块儿会笑么?很渗人。
吓了刘世民一跳,心里打了个突儿。忙稳住心神,故作镇静,开口问道:“将军突召军议,不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