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头就能够瞧出宏伟华美的府邸,凭任轻乾的地位家业,当然不会落得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是浅浅窥见墙内风光,同数座雕镂修砌奇好的那等亭台小楼,任是位从来不曾见过世面的叫花子,也能分清这里头的住户,想必是权势甚大家底雄厚。
但令云仲没想到的是,跟随这位阴柔面首踏足府邸,过廊桥走小园,见山石耸立,也见楼宇精巧,可此行终了,却是座满是药草苦甜的小寮,周遭既无什么物件陈列装点,也无那等金玉气,只是座瞧来就很是寻常,乃至于对比整座华贵府邸,朴素到有点格格不入。李福顺略微知晓些医道上头的本事,虽依旧对云仲先前举动心怀不满,可到底是孩童心思,愤懑气来得快,去得也不慢,便暗地同云仲言语知会两声,说休要觉得这方医寮看着朴素,只稍稍闻上一闻,就晓得其中稀罕的老药材数目骇人。
道门里头历来如此,大多地界并不见得是靠所谓香火钱养活道观,而是分门别类,由师父长辈传下那等在人间安身立命的本事,能取多少,皆看小辈是勤是惰,但凡是有那份机缘入门,则并不需过多担忧往后温饱。
固然李抱鱼并不同于寻常道门中人,而李福顺凭如今展露出的天资,更也不至于沦落到往后要凭寻常手段谋生,但终归是道门里绵延多年的规矩,因此哪怕浅尝辄止,同样也不
能耽误教上点皮毛,往后是否能用上,则是二话,最起码在李福顺这等贪玩年纪,哪怕再不入流的本事,但凡同修行不沾边,道童都是相当乐意学上一学,跟那等学堂内常有斗草困觉翻墙逃学的寻常孩童,说来也并未有太多分别。
任轻乾早早就在寮中等候,阴柔面首上前禀报,客人已至时,身形稍显富态的任轻乾,仍是在聚精会神,将药秤使四指扒拉得平稳,才是从屏息中撤出身来,倒也不觉诧异,只令面首速去相请,自己则又从箱屉里使银铲刮出些阴干药材来,重新放到药秤处,仔仔细细打量。云仲三人入寮内时,任轻乾也只是堪堪稳住药秤,可距离两两配平,仍是相差不少,听闻身后脚步声停住,才忙不迭在衣衫下摆处蹭蹭双手,笑容满面回头行礼。
人上了年岁,总要为年少时不可得之事,搭上十倍百倍的银钱去找补,说来倒也惭愧,任某人这些年官运不赖,可总惦记着年少时生死人命,妙手回春这档子旧事,这寮间仅是老药,就不晓得糟蹋过多少,遗憾之处是找寻不得乐意前来的名医教授本事,到如今也顶多同野郎中相仿,治个头疼脑热小风寒凑合,再大些的譬如伤寒头风,则是一点也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