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也没什么物件好带,于是就转身离了这处半载以来最常去的后院,将仍旧很是萎靡的青牛唤醒,咧嘴将青牛脑门上头几团柳絮扯去,牵牛走出宅院。
宅院气派,周遭红花绿柳,更是莫说左邻右舍皆是那等顶顶富贵的主儿,能于八方街中购置下一处宅邸的,已然算是那等最为富庶之
流,外头时常顺运渠而来的公子,往往是心气奇高,不过瞧见八方街中这些位住户府邸连同门外镇宅石兽雕工,也不得不将原本很是别扭心气放平,由目中无人德行,变为啧啧称奇。
云仲向来罕有同左邻右舍相见的时节,更是极少来往,原是本就极少出屋,终日如同自囚到府邸之间,要么便是早早便骑着青牛前去饮酒,天色将暮时归,当然是少有碰面的时节,更不要说是有那等闲心同街坊四邻时常走动。出门西边这户人家,听人说是把持宣化城乃至半壁天下中绸锦的能人,手头不下千百处铺面,唤作青骢,竟是同衣物并无半文钱干系,分明是名马通称,两三月前那位家主归八方街时,同云仲饮酒一回,算是结识,这才是提起自个儿年少时节与旁人迥异,别人要么便是寻思着要讨个极水灵的女子做媳妇,要么便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吃得饱足,唯独他却是打小便想着能购得一头奔行奇快的青骢马,甭管是走江湖还是外出行商,都是极有面子。
而等到云仲再问的时节,那位脾气豪爽的中年人却是大笑不已,说那不过是少年时节所愿,如今家财,即便是购置上千头青骢马来,那也是无关痛痒,至于年少时一场空梦,醒了就是醒了,断然就无再入睡时,梦见什么铁马冰河的道理,江湖人已然是谁人都看将不起,而当年始终惦记着的青骢马,有了万贯家财,便已然不能称之为什么心中最为渴求的物件。
再后来,云仲出八方街时,听旁人说起过,青骢铺面当中,有无数年岁还未曾满十四五的少年,所做的活计却堪称是繁重,前些年时还曾有传闻,有几位打浆缫丝的少年被铺面中人逼着,于盛夏最为闷热的时节,在不透风屋舍中待过八九个时辰,生生将五脏六腑都险些蒸熟,死了不晓得多少人。
好像身在八方街中,人人都不缺银钱,人人都是平日里待人接物极为熟络,就算是云仲这等并无什么家底的闲散人,许多人都很是客气,但好像人人都又缺了点什么。
年少时思之念之的青骢马,过后时节投入蚕屋当中生生热死的少年,与凭巧取豪夺,逼到人家破人亡的毒辣手段,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个人,但云仲只觉得骇人。
“真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