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瞧上,遣人写过封推举文书,才捞得个主簿官职,还是在这苏台县最是惹人厌烦的地界,但纵是如此,走马上任的时节,以往乡间那些位眼光高过顶的富贵人家,皆是出门相送。瞧着这位已然算不得书生,而立有余的读书人佩胸花离去,很是艳羡,当然也不忘
好生训斥几声自家那几位忒不争气的后辈,终日只晓得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白白毁去数代苦苦挣下的银钱。
但也唯有邢邬峡晓得,自个儿所谓读书人矜持自傲,不知自行砸碎过多少回,身在学堂当中做半个伴读,半个杂役,早已是将满腹文墨连同面皮,尽数抛却,才讨来这么一官半职,倒终究是了却邢屠户一桩心事。
正是知晓世间不易,所以整座苏台县中,即便是几家势力最大的商贾,撺掇百姓前去衙门前添堵,倘若是遇上这位平日里兢兢业业,常怀善念待人宽和的邢主薄,多半都是自行羞愧离去,向来不曾同这位文人闹起。
“想好了就随我而去便是,眼下这几方势力已然是水火不容,不出几月怕是已然只剩下一两家残破势力,新任县官我已修书一封,将如今境况尽数告知,就算是拱手送他桩上门功绩,恰好赠与顺水人情,”荀公子起身,瞧见依旧狐疑不已且满面惊容的邢邬峡,不住往自个儿两手之间张望,却是强行忍住腹中狐疑的模样,当即便觉得很是有些可乐,拍打拍打主薄肩头,“小把戏,倘若真是有大神通能耐的那等人,怎还会贪图官场步步为营,抢破头高升,早就已然撇下尘世中事,转而求那高深缥缈长生道。”
“你可不像那等人,”邢邬峡突然畅快笑起,摇头晃脑指点道来,“荀公子倘若当真有那等仙家手段,若无意外,到头来依旧会步入此间官场,倒非说是贪心不足,而是原本生来便注定要冲进此处修罗场,虽既无刀枪也无剑戟,但注定要比寻常人世难行许多,一步错兴许便由座上宾转为阶下囚,免不得杀头株连。”
“纵使如此,荀公子也打算走将下去?”
秀水青山,苏台县眼下深春,全然不复原本那等景象,倒是犹如女子正盛,点起绛唇,轻披罗裳,饶是见过平日里蛮横粗鄙的相貌,此番委身花木潭水之中,更迭妆面,一时竟是也可引得人念头愈痴。
“双脚不由己,跟那些位上桌吃饭双腿抖个不停的孩童一般无二,”荀元拓畅然笑笑,打趣接话道,“何处都能争上餐饭食,只可惜师父不允,再者本就是自认有做官的零星天资,既是上苍赠予,怎能甘心只守起眼前一亩三分地,而忘却自个儿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