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旷野,千里万里长风。
天台山算不得世间奇险峻,然周遭长蛇毒虫,藤蔓如海,垂头皆现层层阴郁,天光难入山下层林层蔓,处处皆遮挡,道道多崎岖,常使奔马停步,猛虎过涧。
两骑并行,一位文人,一位武人。
“许久不曾见天台山,倒以为是何处仙家看上了这处地盘,据为己有,却险些忘了已经有多时没下过山,人之本性,多半便是遇事之后,将过错推得越远些越好,若能反其道而行,则可言入圣一步,可惜至今境界还是相去甚远,差得不止一星半点。”贺兆陵端坐马上,目中看尽秋山,难得怀中舒畅,可正欲朝腰间摸去,却又停到半空,慵慵懒懒靠到鞍桥处,默不作声。
练刀剑者,浑身心意近乎皆是铺在当中,见良辰美景,或是饮上壶难见好久,免不得胸胆开张,神智清明,此时便恨不得将腰间刀剑拽出,映映天光云影,持刀人看景,刀芒中人也看景,而倍于前。糜余怀又何尝不懂一旁这人的心意,闻言翻起白眼,却是并不急着搭话,权当两耳叫物件阻塞住,看天看地,乐得清净自在。
“余怀,那日若我不曾出手相救,又当如何?”
兴许是刻意敲打那故作不闻的文人,贺兆陵挑挑眉峰,冷不丁问起一句,颇有些邀功意味。两人本就不喜闲扯,距天台山亦有些路途,总不能一路无话,多半也是出于闲谈打趣,才发此问,不想糜余怀面色登时平正下来,收敛起眼睑,肃然答起。
“若是那日帮主不曾出手相救,马帮还在,但有几处不同。”
“一来马帮未必姓贺,二来马帮未必是马帮,三来应该撑不到如今这等火候,势未起时,便已衰败下去。”
“何解?”贺兆陵寻思片刻,勒住缰绳,转头问询。
“凤游郡江湖,历来都是受人白眼,如不依偎取暖,恐怕这片江湖便要绝了根苗,所以纵使无如今的马帮,其余江湖人也会推举出个领头之人,将凤游郡上下走江湖的武人集起,拉帮成伙,倒也不必忧心这点,此其二之解”每谈及大事,糜余怀神色便归复平定,喜怒不形于色,瞧着眼前泛黄大川,淡然出言,“而你若是那等明哲保身,擅趋利避祸的人,马帮又怎能走到如今这等地步,一步退却,则步步退却,今日有无马帮此名,还是两谈,而马帮姓不姓贺,最重之处,也在于你这位帮主,究竟有何等能耐,足矣服众。”
“谬赞谬赞,你这向来不愿阿谀奉承的性子,登时改换,老子都不晓得应当如何接下这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