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之中那些圣人文章,几书几经,在我看来皆是艰涩难懂,仿佛瞧上几眼便要酣然入眠,除却先生教的一手字写得还不算太过于歪扭,剩下的学业毫无所成,草草便出门闯江湖。”这话倒没掺半点假,对于不过在学堂混迹了两三载的云仲而言,书中圣贤语,可谓是专治无眠的一剂良方,课业更是如同一碗见效奇快的蒙汗药汤,沾边即眠,若是想塌下心来难如登天,更别提私下自个儿找寻几本书卷观瞧。
殊不知那姑娘闻听过后,并未在意,反而轻轻开口道,“人人皆有路,只不过少侠的路,比之文人的路子有些粗野罢了。不消小女过度揣测,想来在江湖上安身立命,比争取到一官半职,或是终日伏案弄墨,还要难上不少,动辄就是危及性命,不过既然选了这条崎岖道,少侠也应无悔才是。”
云仲伸出窗外的双掌微微一动,随后转过头来,有些愕然地看向身旁这位身量未足的少女,目光之中,竟是有些震动。
“醉卧江湖,瞧野马层林雷狰雨犀,杀庙堂恶吏举千秋义气,白首过后,听刀剑风霜马蹄踏梦徐来,何悔之有。”姑娘眸中,并无半点不齿意味,却尽是羡慕。
“敢问姑娘名讳,待到过些年,若是真想去江湖上走一趟,去颐章西南寻一处南公山就是。”兴是姑娘一番话恰巧说到少年心里,又兴许是此刻月色之中,那双水翦似
的眉眼分外好瞧,再或许是女子心中的江湖,过于风流,云仲无端就说出了这么一句来,静静等候女子回话。
“女子哪能闯荡江湖,”姑娘眉眼中方涌起的难名意味,很快便跌落下去,将眼帘垂下,摆明心思有些低落,“即便是小女有意去到江湖中走走,只怕我爹也是半点不乐意,老辈人眼中,大概女子生来便是相夫教子,纺丝务家的,跑去江湖里终日舞刀弄剑,终归不得行事。”
少年也不急,约摸着双掌叫萧瑟秋风吹得木然,便把手伸了回来,却见包手布帕上的血渍已然干结,并不如起初那般鲜红,反倒像是入秋过后的枣皮,略显暗红,恍然便想起了些许旧事。
“我曾有位兄弟,虽说并未叩头饮血酒,说什么但求共死的虚言,不过同行过一阵,脾气秉性不同,幸在心意颇合得来,也曾在浩大风沙之中性命相连,也曾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险些叫那武疯子给砍了脑袋。”说到了此处,云仲没来由便想起了那位唐疯子的欢脱模样,登时面皮上浮现出了几分笑意,“那位仁兄,分别之际就从一处城池之中,带走了位腰缠万贯的姑娘,听他说,似乎也是撇家舍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