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习以为常坐起身子,这半月间他也不是第一回见到她了。 他心底里知道这只是幻影,他做什么,她都会静静看着,就在咫尺之外,但他与她之间的距离比千里还远,这距离是虚实,是有无,是生死,他纵使悟了转换生死的一式花开顷刻,却悟不了她。 他摸出身边的八荒刀,只有刀柄的触感是真实的,就在她安静的目光下起身走到屋门口,她在身后忽然说:“你这人,看不见我?” 李长安都快忘了这声音,回头讶异看着她,自从那夜葬剑池边听她唱歌后,他就再也没听过她开口:“你会说话了?” 她轻笑,仿佛李长安问得很傻:“多稀罕。” “也对。”李长安点点头,有些恍惚,他已分不清她是真的她,还是他想象中的她。 他决定亦如往常般待她。 出卧房,取来食盒隔水放大锅里,点火烧柴,李长安见她也出来了,便把手指放刀刃上一抹。 看着鲜红的血液划过刀身,李长安对她笑了笑:“喝吧。” 她却没动弹,看着八荒刀:“原来,你把我当成是它了。” 李长安一怔:“那你……” “罢了,真假虚实又有何分别。”她轻轻拨开刀刃,“不过喝血就免了。”又看了看那边的柴灶,“与你吃你一样的就好。不过,那红木食盒做工不错,你却把它当甑用,未免糟蹋了。” 李长安道:“能管用就是好东西。” 她微微一笑,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神色颇有些好奇,到门外取了草庐壁上挂着的剑器一柄柄观看,又在屋里饶有兴致打量着鎏金铜香炉,酒葫芦等摆饰。 “喜欢这些东西?”李长安问。 “称不上喜欢。”她把弄着巴掌大小的铜炉,“第一次见,才想看看。” 李长安道:“都是寻常物事罢了。” 她瞥了一眼屋外的葬剑池:“从那出来还不到一月,人间许多东西,都是第一次见。” 李长安疑惑道:“那为何你又知道那红木食盒是珍贵?” “人间不管如何变,有的东西是不会变。”她似笑非笑瞄了他一眼,“已蒸热了。” 李长安取出食盒,在桌上摆开,原本风卷残云就能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这回他吃得很慢,他见她夹一箸红苋送入口中时,汁液在她唇上染出淡淡的紫红色,这时,他才觉得她终于是真切存在的。 黄昏时。 上官凉又送来酒食,这次李长安注意到他的目光扫过她所在的地方时,仿佛毫无所觉。 “真假虚实又有何分别……”李长安想起她的话,他已不打算问她来历。 此后一连数日,他洗剑、练刀,她便在旁边静静看着,他入池与那道剑意化成的血影交手,每每回岸时,便能见到缀满银花的黑树下她的一袭红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