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拈好线,冷不防后头有人忽然伸过手来用力一扯,手里的线一下子被夺走,虎口处还被割得火辣辣的,血珠慢慢渗了出来。
潮生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冯燕恶狠狠站在她身后。
“我才刚转个身儿,你就把我分好的线偷了用!”冯燕瞪她一眼:“你也不看看你那两下把式,配不配用这样的线。”
冯燕的脾气在这屋里算是不怎么好的一个,可是潮生刚才取线的时候,并没人告诉她那线是冯燕挑好的。
得,不显山不露水,又被人阴了一把。
潮生低头不吭声,冯燕又刻薄她两句,才怒冲冲地走了。
潮生已经被她训出经验来了,而且她这一低头的本事也着实练得纯熟,应付这种小麻烦不在话下。
可现在的问题是,屋里已经没有绿线了。
她想了想,把那件袍子先收起来,去库房问了一声。管库的张氏可不是好说话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把潮生给堵了回来。
潮生捧着袍子发了一会儿呆,又在线箱里找出了团灰线。
对她还算和气的英娘凑过头来看了看,有些不解:“你这是绣什么?”
“竹子。”
“竹子……是绿的呀。”英娘小声说:“这个活儿急着交么?要不我去左巷给你找点线去。”
“是啊,”潮生顺手抹了抹线脚,细细的看了一眼:“不要紧,就这么绣吧。”
左巷也未必找得来线——再说她也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竹子当然是绿的。
可是这衣裳原来就是浅青的,又已经洗得旧了,淡泊恰如雨后空山。
看得出是件好衣裳,质料好,手工也好。只是恐怕已经有好几年了,缝线襟领处都磨得微微有些发白。
空山新雨后,云雾迷朦。雾中的翠竹也可以是浅灰色的颜色。
潮生记得以前上大学时,去同学的老家,那是南部山区,竹林茂密得象是北方的树林一样。
……
她微微恍了下神,随即低下头去,继续绣补那道口子。
这补衣裳不比在主子面前伺候,不会那么容易惹祸上身。再说,真要是很要紧的、来头很大的人物,那衣裳也不会落到她手里来,自有那手巧的心高的揽过去。内房针线上的这些人,不管自己关起门来怎么样,对外还是要体面的。补坏了一件衣裳,一班子人全坏了名声,受罚肯定也不会单罚她一个。潮生知道左巷里有人将衣裳洗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