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珠转过身,直视着黄秉石,没有讥诮,没有轻慢。
“黄长史,你以当年湘王比附今日的福王,太折辱湘王了。湘王是贤王,福王是吗?朝廷不是没有给过福王机会做个贤王,而且给过两次,他愿意做吗?黄公,青史在我眼里,有点份量,但没那么重。后世的青史,给不了咱大明现下就要的百万军饷,我何必去管那些轻飘飘的纸上,会写下什么字句?黄公,人死如灯灭,后代们怎么评价功过是非,随便。我们自己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黄秉石看一眼禁锢福王的屋子,沉声道:“罗织构陷,还能说问心无愧?”
郑海珠暗暗叹气,这些个读书读傻了的孔门弟子,看似有原则,其实判断是非的格局很窄。
他们也不想想,和贪婪无底线地吸取民脂民膏相比,做局请君入瓮、达到削夺封号的目的,就算是一种恶,也是以小恶止大恶。
只听黄秉石又道:“郑寺卿,王府里搜出龙袍冕旒,是否也是尊驾诱导黄奇瑞做的?只因他能便宜地出入王府?”
郑海珠不置可否:“黄公你很有头脑。但,福王府的乐院里搜出僭越之物,也是真的。”
“咳,”黄秉石仍在自己的思路里据理力争,“朝廷真要钱,就请郑贵妃,或者卢太监,再来和福王说说嘛,或者,或者直接减去福王的食邑。”
郑海珠正色道:“黄公,我不知道你们考进士的时候,写八股应该有些什么章法。我只晓得,朝廷动藩王,得‘师出有名’。福王之举,和谋反也就一步之遥了,依律,贬为庶人,送往凤阳,也已是他的造化了。德昌王府举告、协查有功,又自请交还淮盐盐引岁入、河南府水道过税,并清退山东食邑四千顷,解送户部白银六十万两。难得子不肖父,德智齐备,德昌王袭位福王,必成贤王,堪为诸藩表率。”
黄秉石听到后半段,如闻惊雷,终于被炸得醒彻底了。
怪不得,黄奇瑞这个德昌王的岳父,被朝廷说动了,披挂上阵,成为前驱。
也是,盐引商税,每年起码三十万两,山东的田赋,就算八钱到一两银子一亩,每年也有四十万两,而且今岁马上就要收了。再加上献出去的现银,刮一次朱常洵的家底,用一百三十万两来换一个不除藩、德昌王上位的结果,还堵了中外汹汹物议,其他藩王还能傻到跳出来要清君侧?
郑海珠借着灯光,见黄秉石面色复杂,和缓了口吻道:“黄公可是想明白了?”
黄秉石没有再要喋喋不休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