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县城南大门外,孔子的第六十七代孙,今年二十八岁的孔胤植,率领一众贞字辈和尚字辈的伯叔祖父们、伯叔们,雁阵排开站立,恭迎皇长子朱由校的车驾。
自大明帝国肇立时起,孔府的衍圣公就受赐一品文官官服,麟袍玉带。
但今日,即使孔胤植已被孔府大部分长辈视作下一任衍圣公的袭爵者,由于住在北京城的孔尚贤还没咽气,孔胤植就不能披上衍圣公的冠戴,而是与孔家其他几房地位尊贵的嫡出男性一样,穿着名不符实的国子监礼服,或者翰林院五经博士长袍。
礼部早已有录事之类的低级官员来打过前站,孔胤植大约知晓了陪同皇长子的队伍里,自己应该好生照面的实权人物,可不仅仅是礼部的汪主事,或者太监曹化淳。
所以,孔胤植见到身着讲官红袍的郑海珠果然是个妇人时,十分干脆地打了个拱,表露出虔敬之态。
对方再是不过区区六品敕命的女子,毕竟已算得朱家父子的近臣,自己还没戴上新任衍圣公的帽子呢,万不可摆架子拿乔。
甚至见到镇国将军朱以派时,孔胤植也没觉得诧异。
鲁府、孔府毗邻,多年来有联姻关系,彼此常在各种年节时走动,孔胤植认得朱以派这个同龄人。
鲁府最有可能袭位下一任藩王的男性成员,亲自陪来,可见朱由校将被封为太子,已经铁板钉钉。
如此,当车驾进城后,三位年轻的皇位、王位和爵位的继承者,共聚在挂着“圣府”二字的孔家门楣前时,孔胤植通身,燃烧着蓬勃的血脉骄傲。
多谢那位生活在久远年代的孔圣人,也多谢老天爷给了他投胎的运气,他才能平视大明的储君和未来亲王。
接受天下读书人的拥护与崇拜,终究不及与帝国的顶层权力交谊应酬,更令人有一览众山小的洋洋欢喜。
但就在这时候,孔胤植听到那位红袍子的郑氏,对驻足仰观“圣府”二字的朱由校道:“殿下,这是严阁老所写的门匾。”
“哪位严阁老?”朱由校直剌剌地问。
他与明世宗已经隔了三代,又是去岁才开始进文华殿听讲经义国事,对嘉靖时权倾一时、又被削官抄家的奸臣严嵩,并不熟稔。
郑海珠道:“就是名讳严嵩的严阁老,与其子、有小阁老之称的严世藩,把持国库、贪墨无度、勾连边臣、杖杀忠良。所幸嘉靖爷圣明,终辨其奸,未轻饶之。”
她这几句话说完,周遭刹那安静。
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