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珠身边,满桂盯着雪地说道:“老子从前听说,咱大明不问商人课税,所以军饷筹不齐。后来去了几趟张家口才晓得,这说法放屁一样,就是官老爷蒙咱的。那商税的花样儿可多了,按每匹骆驼骡马收的,按箱子大小收的,按担子长短收的。噢还有,卖茶引的。常公子,是这样吧?”
常仲莘恭敬地献上吹捧:“满将军细察入微,若来商路,必也能叱咤一番。”
满桂一点就通道:“老子不要什么叱咤的威风,也不稀罕腰缠万贯的财运,老子只要军饷能准时发下来,莫寒了边关兄弟们的心。郑夫人,那你就回去给万岁爷说说呗,多收点税银,补补军饷。”
郑海珠莞尔:“我就是这么想的,不过,还得林丹汗不蠢,更不是个孬种,才行。”
马祥麟意味深长地撇撇嘴,抬起头,目光扫视了一圈滦河支流附近的山林,对郑海珠道:“虽然现在才未时,但滦河北边一马平川,过夜好比在冰窟里。你和那荷卓说说,不急着过河,在林子边上背风处歇一宿,人马都休整扎实了,明早再赶路。”
……
冰天雪地里,看中这处避风港湾的,显然不是只有马祥麟。
申初,南边的雪原上,出现一队人马。
抱着胳膊站在营帐外的荷卓,顿时从放松的姿态变得警觉起来。
几乎同时,荷卓听到不远处传来郑海珠的声音:“马将军,那是商队吗?”
荷卓扭头,循声望去,看到那个面貌颇为英俊的明国将军,正骑在马上,手里拿着个细长的铁筒子,贴住一只眼睛。
“应是商队,三十来人,马像是驮马,拉着车,”马祥麟道,“我还是带人去瞧瞧。”
荷卓走到郑海珠身边:“你们的将军,用的那个筒子,是什么?”
“是望远镜,看半里外的人马,就好像你现在看着我那么清楚。”
荷卓冷冷地嗯了一声。
但心里的复杂况味,她颇自知。
离开察汗浩特前,那些蒙古台吉的妇人们,阴阳怪气地对她说:“荷卓,你这次去张家口,一定能得到像太阳那么美的首饰,像晚霞那么美的胭脂吧?”
夏虫不可语冰。
这些只会攀比谁家的牛羊和奴隶更多的妇人,这些乐于把脸蛋涂得像猴屁股、用珍珠遮住她们的饼子脸的妇人,根本不会明白,察汗浩特以外的世界,最令人艳羡与追逐的,是什么。
荷卓的收获,比自己想象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