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昌一副将人情做足、善待小友的和气模样,温言道:“帮你备好啦。王公公雅好书画,老夫访得倪瓒的一幅山水,你敬赠王公公即可。”
“啊,多谢董公,我明日就去信松江,命人将银票送到董公府上。”
“不必见外,不算倪元镇的大幅,你出一小半就好,一千三百两。”
郑海珠暗吸一口冷气,两百把合机铳没了。董其昌这个老江湖唷,虽然不是稗抄野史里那般鱼肉乡里、纵子杀人的恶棍,但真是会算账,等于借着拜山头、拉关系的名义,让自己赞助了他一半的礼品投资。
但拜见的毕竟是太子的大伴伴,这礼级别低不了,倪瓒的画值得送出去。
如此一来,自己更得琢磨琢磨怎么与魏忠贤和客氏交交手了,想法儿莫叫他们一年后就合伙把王安弄死了。
只听董其昌又道:“至于杨涟,他呀,就是十足的东林门人模样,自持清正,忧心家国苍生,奇珍古玩、金银珠宝都不看在眼中。这么着吧,你随老夫舟行北上,路途还得十来天,你把明军在抚顺驱逐鞑虏、在福建海战红夷,还有你在崇民垦荒练兵的情形,都与老夫说说,老夫画下来,题为明兴数景,赠予杨公。”
“啊,妙极,妙极。”郑海珠欢然赞美,“晚辈也会奉上润笔之资,请董公笑纳。”
董其昌嘿嘿挥手:“郑姑娘是个实在人,老夫也不与你见外,这些年老夫四处寻访前贤真迹,确实糜费颇多。”
郑海珠陪着呵呵,心道,确实是扇贝听了都想鼓掌,送礼掐对了主旋律,还顺便卖一次自己的画,反正旅途中闲着也是闲着。
董其昌是真精明,但又精明得坦荡,不把做交易的人当傻子湖弄,而是和和气气地把底牌亮给你,也挺有意思的。
……
数日后,鲁藩郡王府仪宾曹旭,只带着一个贴身小厮,来到运河兖州码头。
典宝所的三个工匠认出踏上船来的竟然是曹仪宾,唬得忙跪下磕头。
曹旭却做个免礼的手势,谦和平易道:“几位师傅,今后咱们就是风雨同舟人了,不光是这运河的船上,还有去占城的船上。”
工匠们一时惶恐噤声,眼中却满是疑惑。
钟鸣鼎食的日子,是他们梦里都不敢想的,曹仪宾说不要就不要了?
郑海珠挥手让他们自去舱中安置行李,转身对曹旭道:“仪宾若要改主意,现在还来得及。”
曹旭道:“我更怕夫人现在改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