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被马祥麟那热意分明的目光一烫,心头涟漪乍起,却又很快自嘲莫想得岔了,只转往另一层赞许之意上去,暗道,真不愧是秦良玉的儿子,行事端正仗义。
她望了一眼正在遛马的几个川兵,问道:“马将军,你这几日,都在松江?”
马祥麟应道:“对。黄先生说,他向府台要了几个兵勇去核查,有乡民讲,那日向晚时分看到过几个骑兵往南汇咀去,其中一匹马上有个女子。我见松江府的兵勇懒懒散散的,便和黄先生商量,反正我有兵部的勘合,不如我带自己的人来寻……寻你。”
郑海珠见他神色又微现赧然,忙做出一副“这次真是有些倒霉”的无奈苦笑,叹道:“那毛将军倒不是个恶人,却真马虎得紧。他是将我错认为另一人,不由分说地就送过去,又发现不对。那头的主家也十分歉疚,得知我是松江韩家雇的,便装了些薄礼,让家仆送我回来。”
这番说辞,是郑海珠离岛之际,颜思齐与她和毛文龙商定的。
隆庆开关后,到了万历年间,李旦集团在海上已不被大明朝廷视为“海寇”,但毛文龙一个辽东边将,郑海珠一个士绅家的侍女,与颜思齐交往,自然仍应是秘而不宣的。
马祥麟今日自撞到郑海珠后,就一直在观察那唐宏的神色举止,见他对郑海珠浑无胁迫、禁言的样子,反倒毕恭毕敬、面带小心,此刻再听郑海珠的一番话,方彻底放下心来。
“郑姑娘现下可要回松江府城?我送……”
他那个“你”字还没说出口,忽地转为“咦”一声,望着十字街方向道:“那骑马过来的,像是黄先生。”
……
黄尊素翻身下马,急匆匆地就提了袍子往军衙里跑。
数日不见,他已是头戴网纱幞头、身着带鸂鶒补子青蓝袍服的七品文官打扮。
“黄先生!”马祥麟步出树荫,朗声道,“我寻到郑姑娘了。”
黄尊素寻声看到他,仓促刹车,一时没当心,被自己垂下的破袍子绊住,结结实实地扑倒在地上。
马祥麟和郑海珠忙上前搀扶,黄尊素起身后却浑没觉得狼狈似的,只盯着郑海珠瞧。
这姑娘面庞洁净、目光透亮、神采奕奕,委实不像受过大难的模样。
黄尊素满是汗渍的面上,登时闪现欣慰之色,但紧接着,他就语气急切道:“你二人先在此等我,我有要事找金山卫掌印。”
黄尊素的身影消失在军衙里,马祥麟对郑海珠道:“我们瞧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