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飘逸如神仙,脚不沾地,一触即飞,隐于云雾之中的身影,自己却是满脚泥泞,徐凤年再次黑了脸。
此番伏击,却不是沿着官道直掠,而是绕了一个极大的圈。
每次,脚尖踩地,地面轰出一个泥窟窿,溅起水花无数。
若常人瞧见,只能看到青影,一闪而逝。
再其身后,留下一串,间隔六丈,绽放如朵朵莲花的水坑。
就像是,以石子,朝湖中打出一个水漂。
城牧陶潜稚,及三十骑兵,来到一座孤零零的坟头。
坟墓之中,所躺之人,却非高官,不过一名伍长罢了。
这老家伙,十六岁时,便进入边军步战营。
从军三十余年,花了两年功夫,靠着侥幸,杀死一名北凉铁骑,升为伍长。
之后,整整二十年,一直在伍长这個位置上,虚度光阴。
在战场之上,来来回回,却始终没杀过几个人。
但说来奇怪,枪林箭雨,他愣是没死。
身边的人死了一批又一批,而这老家伙,始终活着。
那年,据说,是北凉世子,年满十六,带兵出击,于边境之地,与北凉一战。
双方各出三千骑兵。
最终,北凉惨败。
而老家伙,也是在那场乱战之中,不幸战死。
老伍长这辈子,麾下只带过十个新兵徒弟。
能活下来的,如今只剩四个,陶潜稚便是其一。
由步卒,转骑卒,平步青云,一直做到了冲摄将军。
另外一人,则当上了正五品的步战统领。
还有一人,成了姑塞边军里,屈指可数的优秀游哨。
最后一人,名为董卓,比陶潜稚的官位,还要显赫许多。
隐约,一跃便可成为北莽王庭的顶梁柱。
北莽有将,名为董卓!
老伍长一辈子,贪生怕死,教给这些新兵的本领,并非如何英勇杀敌,而是怎么贪生怕死,怎么从战场上活下来。
比如,如何装死,而不露痕迹。
比如,偷取尸体上的细软。
比如,抢斩首级,捞取军功。
老伍长死前,唠唠叨叨,也谈不上骨气,疼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最后,闭眼前,只说了一句:“真他娘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