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将仇报的事,她见过不少,不稀奇。
但今日,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有伤春悲秋之怅然。
荆小鹤说着说着,越发气息奄奄不成人形,蜷缩在祖父怀里,小声道:“我好痛。”
荆林听得满头大汗,看着孩子连抱都无处下手,只恨恨痛斥:“杜仁那小兔崽子,我早说他不是个好东西,都是他害我家小鹤,我和姓杜的那个混账没完。”
杨玉英轻声道:“你可知,救你的那女子名叫顾环儿,因常为婆母尝药,坏了嗓子,不能说话,她夫婿本是个猎户,数年前也因救人而死,婆母儿媳二人在山上居住,相依为命,今年她婆母病越发重,家里的钱全拿去买药,连地都卖了,不得已,她学了采药制药的手艺,每日上悦湖山,一边砍柴,一边采药奉养婆母。”
她声音徐徐,啊不急不缓,荆林却急得要发疯:“还请杨大人赶紧先救救我这孙儿,顾家娘子的大恩,我记得,回头便送上好的人参灵药,无论她想要什么药,我都重金求去给他们……”
“荆小鹤,那顾家娘子那日在悦湖山救了你,自己落入坑洞,你为何不救她?”
杨玉英沉声道。
荆小鹤嘴唇颤抖,避开眼神,细声细气地呼:“我好疼啊!”
荆林急得满头大汗:“杨大人!”
“阿顾死了。”
杨玉英低头,“你为什么不救她?她为了救你,掉到以前的一口枯井里,你只要喊上几嗓子,那附近有猎户,有采药人,还有巡山的,阿顾就能活下来。”
荆林一下子愣住,蹙眉,神色迟疑,他张了张嘴,一言未发,脸色忽然惨白。
怎么可能?
“我家小鹤是个好孩子。”
荆林嘶哑着声音,“他平日里待下人也和和气气,怎会如此?”
说话间,荆小鹤身体剧烈颤抖,头发大把大把地掉下来,两只眼睛都血淋淋,什么也看不见。
他拼尽全力喊叫,声音凄厉。
荆林简直要心疼死:“您先救救他,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杨玉英却沉默下来,轻轻叹气,伸出手张开。
荆林一看她的手,登时一惊。
那双手上虚虚地覆盖了一层黑红色,粘稠的东西,正向外膨胀,说不出是什么,可是却给人一种很强烈的不祥之感。
“这是什么?”
“本体,根源。”
杨玉英轻声道,“你孙儿的病,因此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