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出生的那一年,幸福村所在的镇,由藤县划分给了岑市,蒙村改名为幸福村。它坐落在四面环山的山谷下,这里交通闭塞,与外面往来甚少,它宛如陶渊阴笔下的桃花源,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安静祥和。
余奶奶是这个村里唯一一个二嫁过来的老人,育有二女一子,大女余芳,三女余芬,三儿余锦,其余的儿女没能熬过来,夭折的夭折,病死的病死。余芳和余芬已婚嫁,大女育有四子,三女育有二子,余锦已娶媳,育有三女三儿。按照传宗接代的宗族规矩,余奶奶算是勉强完成了任务。她虽没多开枝,但儿子替她完成开枝散叶的大计。她媳慈子孝,拥有一个全村都羡慕的孝顺媳妇,但是,不是所有人都羡慕的才是幸福。余奶奶二嫁,都是没过多久,丈夫就去了那个遥远的地方,幸福村里的女性老人都说她命硬克夫。
我八岁那年,刚刚记事,去余奶奶家找她孙女玩,恰巧遇见了那件不可思议的事。
那天是中元节,在幸福村有个吃食节的叫法。我和余慧约好了一起玩过家家。我刚踏进那道被刀砍得充满记忆伤痕的门槛,却被屋里肃穆的气氛震住了,只能把那句卡在喉咙里的“慧子,我来了”生生往肚子里吞。堂上右边的正椅上坐着的就是余奶奶,姓龚,名翠兰,岸村人。她身穿藏青色麻衣,蓝色碎花裤,暗紫色布花手工鞋,头发用银白色簪子高高束起。她倒三角形般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右前方,突地把手里的碗筷扔向了那个卑躬屈膝的妇女,嘴里怒骂道:
“你是死人吗?我说了每一餐都要有肉!你别以为多生了几个儿子就是功臣,只要我还没有进泥土,你就别想在我这里摆架子。”
妇女生生受了这一副碗筷,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那妇女,是余慧的母亲,姓陈,单字一个玲,那个经常给我薄荷糖的善良的女人。
也许是位置原因,余奶奶坐得地方正对着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我。她没有任何惊慌和意外,而是恨了妇女一眼,客气地和我打了招呼。
“哎哟,海哥儿来找慧丫头啊,快来快来,她在里屋哩。”
这个人,大概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美猴王。
这一瞬间,大概是没有人想到我会突然闯进来,堂上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我身上,包括余慧的父亲。那时,我还是个八岁的孩子,我不惧怕任何大人的目光,但我知道,从这一天起,我会害怕甚至惧怕余奶奶的目光。以前有大人和我说,那个余奶奶就是一条带毒的三角蛇。当时我还似懂非懂地问为什么她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