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疆旨令苏秦押运粮草,实在是勉为其难,因为苏秦在齐没有根基,甚至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熟知各邑情势的实用人才。苏秦本想起用田文,不料田文又被田婴调任为南都莒城各邑两万技击的主将。苏秦晓得,田婴这个安排是为爱子田文着想,无论如何,沙场可以直接建功,而督运粮草,上对远征三军,下对各地百姓,往往是出力不讨好的差事,搞得好了,或可做个幕后英雄,搞得不好,尤其是贻误送粮期限,无论是何原因,都得承担罪责。
手头无人,苏秦不得不倚重在西部守边多年的牟辛。
为镇住苏秦,牟辛不无夸张地召齐五都督运吏员,在苏秦面前各施绝技,将筹盘拨弄得哗哗直响,对照账册逐一落实各种数字。连算三日,苏秦的眉头果然皱起。三军十万(临时裁下四万,并未解散,仍是要吃饭的),连同各地后勤辎重人员近五万,日均耗粮不下五百石,如果加上肉食、蔬菜、劈柴、草料等必备物资,数目大得惊人。齐国近年虽说有所储备,但连年养马,耕地大量被占,农业荒废,前番与魏开战,库中储备差不多用尽,加之去年多地出现旱情,秋粮歉收,前面数月,各都邑向阿邑等地库房运粮不足万石,仅供三军支撑二十来日,至于马草等物,差距更远。苏秦第一次从微观上明白一场大战不是闹着玩儿的,也真正明白古今圣贤何以轻易不启战端,甚至开始理解精于治内的邹忌为什么反对外战了。
通常开战,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此番仓促出征,齐国尚未做好足够准备,粮草供应更是重中之重。苏秦安排牟辛,务于十日之内再运一万石到阿邑,确保三军支用四十日。至于四十日之后的军粮,苏秦的安排是向泗上产粮国购买,款项由他和太子筹划。
牟辛一一应允,诺诺连声。
回到帐中,牟辛辗转反侧,一夜难眠,深受一种透入骨髓的恐惧的折磨。
这个恐惧就是田忌。
直到天色大亮,牟辛总算昏然睡去,于过午始醒,报说帐前有人恭候多时。牟辛洗漱完毕,慢步出来,见到负责粮草的参将正与一个商人打扮的陌生人立在帐外。
见过礼,牟辛引二人入帐。
“禀主公,”帐中参将禀道,“这位客商是从定陶来的,听闻我们有意购粮,特来探问。”
奇怪,苏秦昨日吩咐购粮,他何以这么快就晓得了?牟辛心里打一横,直望过去,略略拱手,问道:“这位客商,你如何认定我们要粮?”
“呵呵呵,”那人笑道,“生意人嘛,鼻子总是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