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乡县城南边溪水埠头旁,横七竖八停泊着许多乡村里开出来的破旧木船。和往年不一样,这些敞口的木船中装载的并不都是刚刚收上来的新米,而是大大小小的箱子和一筐筐的铜板,还有从湘乡县的各镇各乡里跑来的地主老爷和地主太太。
因为敞口船来的太多太急,全都堵在了小小的溪水埠头外,只好排队等着卸船。也不晓得等了多久?船舷和船舷之间的空隙,都浮满了被白腻的泡沫包围的菜叶和垃圾,一漾一漾的,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河埠头上,一群头戴瓜皮帽,身穿长衫的老爷、少爷们也放下了往日端着的架子,主动陪着笑脸慰问埠头上的挑工们,一把把的铜钱往他们脏兮兮的短衣的口袋里塞,只求他们再快一些,再小心一些。
可是那些个挑工一个个精瘦精瘦的,看着也没多大气力,从早做到晚,十天半个月忙下来,都干不大动了,哪怕往他们兜里塞再多的铜钱,也只是慢腾腾的挑着。
况且,把这帮躲太平军的老爷堵越久,他们给出的铜钱就越多。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急个啥子?
湘乡埠头这边话事的天地会香主刘十八更是尊贵,半坐半躺在埠头旁的一只凉棚内,一边吸着洋烟,一边在和一个前凸后翘,容貌妖艳的女人攀谈。
这女人自称姓许,是衡州府逃过来躲长毛的,说是来投她的远房表哥曾竹亭曾老爷的,在曾老爷的老家荷叶塘白洋坪扑了个空,就想来湘乡县城碰碰运气,她还带着个瘦猴似的小男孩,唤作曾十九的,由一个粗壮的女仆抱着,呆在一边。
又黑又瘦的刘十八吞了几口云雾,又用一对三角眼往那女人身上鼓出来的地方打量了几眼,然后又瞄了眼那个小小的曾十九,暗忖道:“瞧你一身的江湖气,定然不是什么正经女人,莫不是衡阳府里过气头牌,被曾老爷养在外头的,现在听闻曾老爷的结发妻子过世了,就凑上来寻个当填房的机会?
那个小男孩的一对三角眼倒有几分像曾老爷莫不是曾老爷养在外面的儿子吧?
我看你还是想多了,曾老爷的儿子曾涤生可是堂堂的侍郎,曾老爷就算要续弦,也得续个大家闺秀,哪里轮得到你?你个窑姐出身的,给曾涤生当后妈?像话吗?
不过这娘们嘴巴也真甜,一口一个刘大哥的叫着,还塞了一包沉甸甸的洋钱给我。算了,还是帮一帮吧也许时来运转,真就当上曾涤生的小妈了呢?”
胡思乱想了一番后,这个刘十八终于放下了心爱的烟枪,笑着对这姓许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