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要明白地指出来都很困难。这就是传播文本和实际体验之间的严重差距。
可惜,我们的文化思考大多是在传播文本中进行,在那里汲取资讯,在那里判别比较,最后如果有像样的成果,又把这个成果投入传播系统。这里夹杂着多少差错,多少谬误,多少臆测,多少自以为是,多少以讹传讹,只有天知道了。这种毛病又以中国文化为甚。千余年的科举制度使中国文化人的队伍大幅度增长,又使这支队伍永远走着一条以背诵古籍来谋求官职的漫漫长途,这也就变成了中国文化最普遍的运作方式和消耗方式。小部分文化人从这条长途有幸登上官位,以后也就跌宕于宦海沉浮,虽然也有可能因政治上的身遭贬谪而远行千里,却与文化考察基本无关。只有极少数的学人在经历了这一切,或看破了这一切之后潜心学术,但大多也只能从古籍到古籍,从文本到文本,即只是做“半路接力”的工作,难于追根刨底、正本清源。
我所说的文化现场,就是针对这种状况提出来的。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各种还活着的文化一定能找到一两个与自己对应最密切的空间,在这些空间中,不管事情还在发生着或者已经发生过,都会以大量的感性因素从整体上让人体验那些文化的韵味和奥义,与文本记载互相补充,互相校正,这便是文化现场。作为一个文化人,在自己的脚力尚有裕余的时候,应该尽量多寻访这样的一些地方。
这就是我旅行四海的基本动因。即主要是为了更换一种文化思考的方式,而不是为了游记写作,写出游记只是副产品。后来因读者欢迎,副产品升格,我也就认真起来了,那是后事。
直接现场
文化现场有简单、复杂之分。简单的现场可称之为直接现场,复杂的现场可称之为间接现场。
直接现场就是一种文化的直接发生地,现在还在发生着,只要身临其境、真切感受,就能把握住这种文化的脉搏。看来这是文化考察的起点性要求,但即便在这一点上也常常发生问题。
先举一个极端性的例子。两年前我在一份正式出版物上看到对新加坡戏剧的介绍,未免大吃一惊。介绍中提到的作品和人物,我都很陌生,这不能不使我有点慌乱了,因为我到过新加坡很多次,住的时间很长,每次都给那里的戏剧界讲课,参与他们的各种活动和讨论,新加坡戏剧界又不大,我自认为早就熟识了其中的每一个团体和每一个个人,更何况一位新加坡研究生曾经在我指导下攻读博士学位,学位论文恰恰是《新加坡戏剧史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