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江南夏日特有的闷热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陈文已经安静地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躺了将近两个小时了。他一动不动,就这么仰头看着漫天的星星,任由这些不知多少亿年之前就出发的星光印入他的眼睛。
其实对于那束抵达他眼睛的星光来说,从母星出发到他眼里,只是一瞬间吧,陈文想。
如果自己也是一束光那该多好,没有时间,没有烦恼,什么都没有……
只会一如既往地向前。
可是他做不到了,三年前他儿子失踪之后他就做不到了。他辞了工作,离了婚,如那束星光一般分秒不停地向前,他找了三年,但是结果呢,什么结果都没有。
在第一时间找到的监控视频里,他那当时只有五岁的儿子,在楼梯口诡异地消失了,看不到任何被人拐走或者抱走的迹象,只是楼道里的感应灯亮了一下,人就凭空没了。他拿着监控去派出所的时候,那段监控视频又莫名的损坏了,后来就再也没有修复出来。
没有人愿意听他解释,甚至说那是他臆想出来的。后来他就渐渐地疯了,疯子一样开着车到处找小孩,疯子一样和老婆吵架,疯子一样闹到每一个地方的派出所。
他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奔溃了,死掉了,不过他不在乎,他只想找到他儿子。
但是现实往往不会因为你在绝望边缘挣扎就特别眷顾,即使你们心怀希望,充满善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袁媛和他离了婚,他母亲的抑郁症也加重住进了904医院的老年康复科进行疗养,安顿好母亲之后他回到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怀庄村26号。
自那之后,他就像一具行尸,用他母亲每个月的护理保险补贴活着,其实用活着这两个字可能已经不能形容他的生存状态了,每个月护理险在医保之外发放的千把块钱只够他买些米面,随手洒在院子里的种子能长出什么菜他就吃点什么菜,邻居偶尔会送些肉来,他也会收。
唯一陪伴他的,是母亲住院前给他的一只黑色土狗,叫黑熊。黑熊已经九岁了,在狗的生命中可以说已经进入中老年了,但是黑熊依然十分活泼,这会儿,它正愁眉苦脸地看着眼前的食盆,盆里装着的并不适合狗吃的米饭也被它舔光了,它趴下身子,低低地呜了一声。它知道今天没有饭吃了。
初夏的乡村蚊虫登场地特别早,陈文家的院子里还有一条杂草丛生的臭水沟,所以蚊子就特别多。
陈文不怕痛,但是怕痒。